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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来煎人寿31(第1页)

泥瓶儿如一老翁般长长叹出一口气,对唐烈,吕庭两人说道:“我老家离这不算太远,现在是回不去了,在那里,只有对县令和贵老爷才会行礼,若他们是发怒或严厉起来了,就要跪下……碰到和他们一样无钱无权的人,便没有“礼”了,定要比个高低,甚至还各相争斗,打压,看不起一类的。”

吕庭久居北海之岛,向来是不懂这些蹊跷的人情世故,他皱着眉头,心中暗自思索,并没有讲话。

“哎!还是毛头小子,遇到过几个事,碰到过土匪,妓女,恶氓么,你以后想安稳了,做点买卖或讨个媳妇,这些人就来了,没钱的还要交人头税,田地税,要有个病都得凭运气定生死;且这还只是在无战事的情况下,要是乱了,就被无缘拉去充壮丁,十个去九个死,还有一个残,各种的人在路上逃荒,有饿死,有病死,还有吃小孩,吃女人的。”

唐烈开始不平起来,继续道:“你说,谁不想安安稳稳过去一辈子,可他不允啊,没办法,逼得人去磨刀……你以后自然懂得,想这么多做甚。”

“就没有一个安生点的地方么?”泥瓶儿征征问道。

唐烈一手拍在泥瓶儿的肩头,一手指向某方,道:“鹦鹉州,百道城,青玉祖庭,不知两位有否听过?”

吕庭对于中原势力不太明了,只有在岛上略微听过别人讲起,例如中原分有四国,以春国与秋国为强,夏国与雪国其次,还有几个千年武宗,底蕴丰厚,不可招惹,但对于唐烈所说的“青玉祖庭”是陌生的……可又似乎在哪听过。

泥瓶儿十六年来居住在不碣城,有所知道的,也是在老辈人口中听说的“芙蓉城”,“雨亭城”以及那座边陲大关的“烽火城”,至于什么鹦鹉州,他没有听过,什么青玉祖庭,则就更加遥远了。

唐烈说道:“鹦鹉州的东南方是百道城,虽属秋国的管辖内,但那城主却是位大人物,不仅武学修为不可测量,其在朝中也在一定地位,在城里推行“仁政”,税也轻,加上有青玉祖庭这座大家武派,普通宵小根本不敢来闹,绝对算得上是安稳地方。”

泥瓶儿手托着下巴,不知怎地,便问了一句,“既那地方好,你们怎么都不去呢,要在这儿奔波?”

唐烈憨笑一声,“我这身上还有事呢,又不常在此……”他一下闭口了,想起不可对外人暴露行踪,或是此行目地的大忌。

于是他苦吟了一会儿,终于道:“哪有想奔波疲命的,但纵不信命,也不过是人,是人就得吃饭,要钱罢?其他不会,就得一身武艺,给富贾当门护,他嫌你粗糙,出去耍艺,自己又觉得丢面,偶尔凭力气大,做些苦活,终于吃饱了这一顿,那下次呢?总是要饿着肚子的。”

泥瓶儿与吕庭一齐都没有讲话,听着唐烈朝下说去。

“好多人,在这里讨生活的,都是修武不长进,学文没耐性,练个手艺过活又觉得不甘心,不少还背了人命,家乡更回不去,索性了,凭酒煎过下半辈子。”汉子说到此处,也是再饮下去一碗酒。

“我觉得煎字用的好。”泥瓶儿道:“我老家也有个爱喝酒的教书先生,常常醉倒了,就躺在自个院里,念着“吾不见青天高,黄地厚,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的一段诗,,当时不懂,现在唐大哥这么一说出来,忽然……便觉得……”

唐烈敲打着手指,向泥瓶儿笑道:“指定是想家了,指定是!”

这也属惊奇,在塞漠这杀人不过头点地的地方,这三人相识不过半天日子,才晓得对方姓名,就可以推杯换盏,畅言欢笑了。

吕庭也来问道:“哎,小兄弟,你方才说这“煎”字用的好,这好,好在哪呢?”

泥瓶儿望向极远处,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但仅片刻,他便说:“熬字太苦,烹字太烈,煮字太润,只是煎,一点点渗透骨髓,让你见着,却无可奈何,最后只有认命。”

泥瓶儿端起酒碗,向唐烈吕庭两人敬道:“在老家,朋友只有一个,且还比我小几岁,遇到大一辈的,说话要低着头,更莫说同地而坐了……”

他正准备一饮而尽,倒入嘴中,唐烈忽地过来挽住,接过酒碗,晃了晃碗中不到一半的酒水,提起酒罐,便将它倒满,递到泥瓶儿眼前,说道:“这酒呀,是越喝越有滋味,你那点,润个嗓子都干巴,来!别去管它醉,真走不动道了,我背你下去。”

泥瓶儿胜不了太多酒力,在下午便是以一碗大酒睡了两个时辰,后醒来便又被汉子唐烈邀去房檐喝酒。

对于全身上下只有两枚铜板的少年来说,连碗米粥都买不起,则就更别谈住宿了,于是睡在门口或是屋檐,倒也不是那么紧要了。

泥瓶儿没有推迟,大口将酒喝尽。

唐烈凑近过来,问道:“如何?觉得难咽,还是畅快?”

他又向吕庭打趣道:“兄台气宇不凡,眉目间更有精气神,定不似我们这般在泥尘里打滚的人,但可尝得这黄酒美妙?”

在这上面,泥瓶儿与吕庭就显得是“外门”了。

吕庭自小在白鹿岛习武,岛中虽有“清竹酒”,却也被珍藏,只有每日练功完毕后,才能喝上一小点,以来通气活脉……从以往,是绝没有喝过如今天一样多的酒的。

泥瓶儿虽年纪尚小,但在不碣城也见过许多,只是有些不同,譬如那个叫赵铁甲的,喝完了一坛子酒,形状也随了坛子,脸憋得通红,走路东倒西歪,嘴里还叫着骂人的话;教书先生则喜欢念着令人听不懂的古诗,或一些“子曰”的。

还有已经病逝的太爷,自个酿的糟米酒,每顿都要喝上一小盏,便红光满面,精神舒畅了。

大致是一样的酒,至少都能将人醉去了的,却在各人身上,竟显不同的功效。

那时的泥瓶儿自然是好奇,以为是什么琼浆玉液,便趁太爷不在家时,偷偷倒了一杯……后面就再也不惦记了。

“暂时……好喝倒并不觉得,畅快是有点。”吕庭说。

唐烈闻之,又将他的酒碗盛满,说道:“俗言都说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剔骨钢刀,财是下山猛虎,气是惹祸根苗,看似是四字有用,放在世事里就行不通了;无酒不成礼仪,无色断人路,无财寸路难行,无气到被人欺。”

唐烈实乃爱酒之人,又自顾倒满了一碗,吞下腹中,面上颇有“销魂”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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