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缨看着这个命运多舛的姑娘,很平静地说:“就是我亲娘也不能代我答允什么。”
她慢慢走回驿站,花姐正在等她。祝缨见花姐脸上有些焦急的样子,问道:“怎么了?”
花姐低声道:“京城蓝大监那里的家奴来过了,问珠子的事儿。没等到你,气咻咻地就走了。”
祝缨一声冷笑。
花姐道:“怎么样?”
祝缨道:“弄不了蓝兴我还弄不了他们么?那个奴才也不是什么好人,带着的那两个打手,你道是什么人?当年王相公做京兆,京兆的地痞无赖跑了一些,他们就是那跑的。如今王相公不管京兆府了,他们就又回来了,能干出什么好事来?”
“那……”
祝缨道:“没事儿,我自有办法。”
她也不去再找鲁刺史,也不去管什么蓝兴的家人,把珍珠交给花姐,让她找人去做成粉。自己又写了封信给郑熹,写了鲁刺史的半年会,以及招呼她去给蓝家找珠子。
信的末尾口气很平淡地问:是蓝兴疯了还是蓝兴的奴才疯了。还是他们都很正常,是自己“不懂事”,应该把鲁刺史当成蓝兴的代言人?蓝兴有什么事儿,直接叫鲁刺史给她下令就成的?这是珠子,还是赵高手的那头鹿?
她一句也没有评断低价强“买”珠子的事儿,只轻描淡写地写了蓝家家奴给卖珠人的价格,以及卖珠人悲愤自杀,珠市上都知道了这件事儿。绝口不提什么阉宦骄横、什么国家法度。
随信又附了些珍珠粉和自己买的大珠过去。
如果郑熹回信让她看顾蓝兴的面子,凡沾了“蓝”字儿的,哪怕是鲁刺史的话,她也得忍气吞声地照办,那她也就照办。顶多提醒一下王云鹤,蓝兴那儿招了几个十年前就该当街打死的无赖打手。顺捎把鲁刺史治下的案子再整理整理,写封信送给左丞。
第二天,她早早地起来,让小吴去送一封信给小江。信上写的是,让卖珠人的家属不要去跟官府闹太大,哭着领回尸首就行了,再去客栈里收拾包袱,顺便将客栈房间内的一段竹子取回。竹子剖开,里面就是珠子了。把珠子到驿馆里,找北方口音的客人,越远越好,才到州城的北方商人最好,尽快出手。然后带着卖珠人的尸身回家安葬,拿钱给家人治病即可。
蓝兴的家人要是追索订金就给他们,反正他们付的订金本来就少得可怜。
办完这些,祝缨就在驿站里坐等,果然等到了小江陪同卖珠人的家属前往驿站。花姐起初不知祝缨为何说要多等一天才走,看到小江,她低低地惊呼一声,问祝缨:“她?”
祝缨道:“不必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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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江却不能不管祝缨。
祝缨离开之后,小江心里难说是悔是恼,又或者有几分不解。她留在州城不随着去福禄县,本就有一点点自己的小心思。张仙姑对她不能说有恶意,不欢迎的意思也是明摆着的,她也不想去讨那个嫌。能听到一些祝缨的故事就可以了。
在州城住了些日子,却不见有什么祝缨干了大事的消息传出来。直到卖珠人的事儿闹得有点大。
鲁刺吏弹压这消息的时候,她已经知道了。她并不喜欢蓝兴这样的人,也想帮一帮采珠人的家人。当时也想:他应该会来吧?
祝缨果然来了,却不料是这么个结果。
她压下了情绪,帮着卖珠人家里看了信,又帮着她们领了尸首,去了客栈,最后一行人到了驿馆。让卖珠人的家人伪称是要寻一个去海边收珠子的商人,好一同回乡。代她们办妥了这些事,小江便不再与卖珠人一家同行,送走卖珠人家,自己坐在驿馆外面的台阶上发了一阵儿呆。
突然,她站了起来!
祝缨的马是极有辨识度的,将全天下的马都拢到一起,这匹马也得算是上等的。
小江对小黑丫头说:“小丫,收拾行李,咱们跟着他一道走!”
小黑丫头正在为她难过呢,吃惊地问:“他?走?去哪儿?”
“福禄县。”
“真、真要过去呀?”
小江道:“当然。”
祝缨启程的时候,身后就跟了一辆车,又不远不近地缀着了。
小江和小黑丫头还坐在车辕上,心想:你来问我,我也有话回你。
哪知祝缨根本不问她。
这天晚上,大家同在一座驿站里宿下,小江还是同小黑丫头住在间。此时花姐才发现了她们,花姐很吃惊,她知道张仙姑的态度。晚饭后,花姐找到了祝缨,问道:“她们,怎么回事儿?”
祝缨道:“犟上了吧。”
“你把话说清楚。”
祝缨见花姐一点开玩笑的意思也没有,只得说了卖珠人的事儿,道:“帮忙我是愿意的,但这事儿绝不能传扬出去,否则不好收场。我驳了她的面子
,她大概就是这么犟上的吧。”
花姐道:“你自己有数就行了。哎,你怎么知道珠子在竹子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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