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宴请特意选在无需上朝的日子,关系亲厚的早早就来了,比如了因大师,以及姻亲故旧,然后是关系不那么近的,就算平时不对付的人也让人送了礼前来。
便是在朝堂上被他气得恨不能扑上去撕烂他的嘴,可多年同僚他们心底也非常清楚,沈散培这人是有让人恨得牙痒痒的本事,但是为人称得上高洁。
活着的时候为了家族,为了利益他们肯定要斗得你死我活,但真要落了难,让他们选个可以托孤的人,他们会毫不犹豫的选沈散培,他多年来的所作所为让他们看到了他的底色。
还有人未出现,让门房转交贺礼的,他们多是受惠于沈家,却不宜露面,只是也想在这样的日子给恩人送上一份心意。
门房被好生调教过,无论看着什么廉价的礼物都笑脸相迎,收下礼物唯一的要求也就是请人留下名姓,好报与主子知晓。
“要不是你在朝中和人斗得如火如荼,仇人结了大半个朝堂,只看今日这光景,还道你长袖善舞广结善缘。”了因笑话老友:“你也不怕皇帝忌惮你。”
“你都说我仇人结了大半个朝堂了,怕什么。”刚应付完一拨人,父子俩躲了因屋里来缓缓笑僵的脸,沈散培喝完一盏茶,对了因嗤之以鼻:“你这胆子怕不是被木鱼敲碎了。”
了因都想敲他一木鱼:“好心当成驴肝肺。”
沈散培看儿子一眼:“你怕吗?”
“不怕。”
了因笑着盘起腿,捻着佛珠道:“说说。”
“爹的所作所为全在明处,过往那些事朝中谁人不知,皇上若要忌惮,是忌惮爹的重情义,还是忌惮爹为官尽职尽责?若这样都忌惮,那,并非明主,不如早早致仕。”
“你个虎崽子,比你爹都敢讲。”了因笑骂:“在外边你收着点,小心祸从口出。”
沈怀信应下:“在府里儿子才敢说。”
“我要是自己府里都拿不住,还能有今天?”沈散培看向儿子:“不得因皇上因为想用新臣,和老臣起了争端就在心里存了看法,从很多方面来说,他确有明君之相。”
“是,儿子不敢不敬。”沈怀信给两位父亲添了茶,他很习惯两位父亲这样突然而起的问答,这几年常有这样的时候,他们很喜欢就一件事给他两个方向,然后让他发表看法,根据他的回答再给与提点,他很喜欢这样的教导。
今天这样的日子,父子俩自是不能一直不见人,歇了歇就回了前院待客。
到了算好的时辰,沈怀信在所有来客的见证下向父母磕头敬茶,响响亮亮一声‘爹’一声‘娘’喊出来,就等于向满京城宣告沈府后继有人。
席面一开,沈散培带着儿子每桌敬酒,以沈散培儿子的身份将来客都认了一遍。
鹤望书院年年头筹,京城谁人不知沈怀信的出众,而他至今未有婚约在身,本就是香饽饽,如今真正成了沈府的主子,敬酒时被提及最多的就是他的婚事,同桌的人甚至话里话外还较劲上了。
沈散培一套太极拳打出百八十个花样,每桌说的话都不一样。
自知斗不过这老狐狸,一众人把目标转向小的,就算真是个狐狸崽,这个年岁总不可能就修炼成了。
沈怀信笑着,有人问起就在这桌找个适合的人,先问好,再问家人好,再问家中子弟,同是鹤望书院的就夸上几句,说上一说自己出去一趟,不知自己这头筹是不是还保得住。只需多说上几句,一桌应付一个也就够了,爹已经带着他走向下一桌。
几番下来大家就知道了,小狐狸再是个崽,那也是个狐狸。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更看好沈家这小子了,结亲的意愿也更加强烈。
待到把一众客人送走,连了因都有事离开,累得肩膀都塌下来的沈夫人挥退下人回屋,就朝罗汉床上躺得舒舒服服的夫君甜蜜抱怨:“这么多人想和咱们家结亲,可怀信只有一个,这可怎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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