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散培笑了笑:“你父亲纵有千般不是,却有一个最大的优点:他知道自己没本事,便从不生出野心,就本本分分的在我的庇护下过他的好日子,万事不想,也万事不愁。这在别的人家是不上进,却是我们这样的家族最需要的。”
沈怀信了解了:“所以您对他百般纵容。”
“他不是好父亲,但是做为兄弟做了儿子,他都很好。我外出多年,他在家侍奉爹娘从不出远门,我带走了家中能动用的绝大部分钱粮,他们最难时需得靠典当渡日。你祖母为我哭坏了眼睛,他带着到处寻医问诊,母亲苦闷时彩衣娱亲哄她开怀,从无厌烦。他年少时受的磨难多是因我之故,返家那日,我都以为他要不认我这个兄长,他却只是抱着我大哭说:大哥,你终于回来了。”
便是如今想起那日,沈散培仍是动容。
沈怀信更甚,他无法想像,他那个父亲竟有那样值得称道的时候,若非那是自己父亲,他会觉得那是个顶好的人。
“正是知晓他秉性,所以当年他求到你祖母面前要扶正妾室时我没拦着,想着从外边娶一个进来不见得更好,只是没想到那毒妇如此蛇蝎心肠。收到你的信后我便派沈忠带着你的信回去了一趟,并从你母亲留下的人中拿到人证物证呈到你父亲面前,责令他休妻。”
对上侄子的视线,沈散培轻轻点头:“自是休了,他胆小,有这样的枕边人他夜不能寐。”
这个结果过于爽快了,让沈怀信都有些反应不过来,他以为那人至少会反抗一下,他以为,他以为他那个父亲对那妾室是真心,没想到也不过如此。
“和你说这些并非是要拒绝你,恰恰相反,我很想成此美事,但是不应该是在对你有所隐瞒,让你对你父亲有所怨恨的情况下做出这个决定。”沈散培看着磨练过后越发沉稳的孩子:“这些年你大伯娘不知催过我多少次,可这种事我觉得心甘情愿的才好,用感情做要挟便落了下乘。你可以好好想想,若想好了……”
“我想好了。”沈怀信说得肯定,态度不见半分游疑:“六岁我便来了您身边,在我心里您早就是父亲。之前总惦记着他也曾抱过我,可回去一趟我看明白了,在他眼里我已和陌生人无异,不用那妇人动手,我对他最后的羁绊也断了。”
沈怀信额头触地:“大伯,我想做您的儿子。”
沈散培忙起身将人扶起来,拍拍他的肩膀,又拍拍他的肩膀,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人此时连手都在抖:“好,好,咱们就做一对亲父子!沈忠,沈忠你去把那和尚拖过来。”
沈忠大声应了飞奔而去。
沈怀信笑着,却红了眼眶。因为无子,这些年大伯受了多少嘲笑,可他从不曾勉强自己,一直都保护着自己小小的自尊心,不然以大伯的心计这事早成了,可大伯从不曾那般做。
沈散培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知是心底发热还是身体发热,他额头隐隐冒汗,但是情绪持续上扬,神情间哪里还能看到平时只是站在那里也似是在算计人的模样。
“沈忠你个老小子,打量着和尚我不揍你是不是!”
“等成了我家大人的事大师您尽管揍,想怎么揍就怎么揍。您要揍头我伸脑袋,您要揍屁股我撅高点,哎呦,您一会揍,现在先办正事。”
“在我的地盘什么是正事?念经才是,早课晚课才是。”
“做什么晚课,晚课能比我沈散培有了儿子重要?”暂时还是伯侄的两人走到门口,看着被沈忠背着,嘴里喊得热闹,趴得却舒服的了因齐齐笑出声来。
了因拍了沈忠脑袋一下,沈忠将人放了下来。
“和尚我没听错?老沈,你这是终于开窍了?”
“大师,是我提的。”沈怀信看大伯一眼:“这是我回来最想做的事,迫不及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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