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书斋

第20节（第2页）

&esp;&esp;董墨与柳朝如在下作揖，抬头一望，椅上那妇人给三四个丫头围着，穿绮着罗，胭脂淡染，眼波里自含风韵。举手投足，翠袖惊风，“噢，请坐请坐。”

&esp;&esp;董墨自去坐了，柳朝如却不坐，往前近一步，又拜了一拜，“许久未见太太，不知道贵体安否？”

&esp;&esp;老太太上年做生来的人多，瞧得也不仔细，眼前细细打量他一圈，见其玉骨风姿，十分养眼，便笑了，“一向都好，劳你挂心。你今日登门为的什么事，玉哥儿同我说了。倘若有缘，往后就是一门子亲戚，不要客气。”

&esp;&esp;说话又使他坐。柳朝如拣了董墨前头的梳背椅坐，就在老太太膝下，隔得半丈远。

&esp;&esp;老太太也有姓名，她叫梦荔，柳朝如暗里打听见的。很少有人晓得她的名字，大家一贯称呼她“老太太”“老夫人”。

&esp;&esp;她是孟家的尊长，却是他饱读诗书的心里，一个惊世骇俗的秘密。因此要不被察觉地打听她的名字，他费了些周章。要名正言顺行近她，也很是崎岖。

&esp;&esp;眼前有个法子，像孟玉一样，做她的女婿。

&esp;&esp;可一见她，他便心驰神荡，魄散魂离。说亲的事情，竟抛诸脑后。

&esp;&esp;倒是董墨就着老太太的话，把事情提起来，在下头拱一拱手，“今日书望兄请我来做个保山，孟大人倘或信得过我，肯将贵姨妹下嫁柳家，是柳家门楣增辉，也是孟大人卖鄙人一个脸面。”

&esp;&esp;孟家自然是应的，只是女方家，多少要显得矜贵些才体面。孟玉便踅到老太太身边，躬着腰耳语几句。

&esp;&esp;只听老太太噗嗤一声笑，仿佛打笼子里跃出一只晔晔飞鸟，跃上黄粱，“既然是京里来的贵人做保，柳大人又是这样的青年才俊，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我就得两个女儿，大女儿嫁给玉哥儿，是个好归宿，只盼着小女配了柳大人，柳大人待她体贴些才好。要真如此，我也就再没什么放不下的了。”

&esp;&esp;柳朝如忙拔座起来，朝她深深作揖，“请老太太放心，晚辈虽然家贫，必定倾尽一生所有。”

&esp;&esp;他蜿蜒地向她郑重许诺。老太太没察觉，掩着嘴，眼珠子在他身上滚动两回，心里十分不屑，笑意却格外温柔和善，“哪里犯得着倾尽所有，要是贪图你这些，也舍不得将小女许给你了。只待她用些心就得了。”

&esp;&esp;这事情原就两方有意，此时不过走个场面，因此说说笑笑地便定下了请媒妁登门的日子。

&esp;&esp;开席前，请了梅卿与梦迢来隔屏相见。围屏后头设了两张梳背椅，恰对着客座。当中隔得两丈，只能望见里面两抹绰绰媚影。

&esp;&esp;未婚男女模模糊糊打个照面，是规矩人家的俗礼。董墨在一边吃茶等候，且待柳朝如上前作揖，喊了声，“小姐有礼，夫人有礼。”

&esp;&esp;梦迢因顾着董墨在，便捏着嗓子，与梅卿齐齐回，“大人有礼。”

&esp;&esp;一副嗓音化得又娇又嗲，钻进董墨耳朵里，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朝屏风上瞥一眼，那两个婀娜丽影瞧着沉甸甸的，脑袋上不知戴了多少首饰，举手投足，更是钗遥佩响，清脆冰冷的调子。

&esp;&esp;据他心里想，这样的女人很是媚俗，只晓得穿红戴绿，金银傍身。他不喜欢，不由眉头暗攒。

&esp;&esp;可人家请了夫人小姐出来，也不好不拜。他只得搁下茶盅上前作揖。孟玉在旁荐引，“这位是京里来的董大人，咱们与柳家的亲事，是他做的保山。”

&esp;&esp;梅卿只福身浅谢。梦迢既是尊长，又是一家的太太，少不得要多说两句。隔得近了，心里更怕叫董墨听出来，益发捏着尖尖的嗓子，“多谢董大人费心，往后一应繁琐的事，还少不得劳烦董大人。等我们两家的事情了结，还要备了厚礼去府上亲谢为好。”

&esp;&esp;董墨只恨不得她是个哑巴，冷淡地客套两句便抽身回座。梦迢在屏后见他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心里忽然恨了恨，一咬牙，带着梅卿撤回内堂，裙摆像只骄傲的孔雀的尾巴。

&esp;&esp;席上又剩得四人，董墨话不多，只得柳朝如与孟玉周旋。老太太依然摆着个尊长的架子，偶然搭讪两句。

&esp;&esp;她原就不把梅卿这桩婚事放在心上，正觉一席索然无味，却见房里的婆子过来，偎在耳边告诉，“常秀才来了，在屋里等着呢。”

&esp;&esp;偏柳朝如耳力好，听见了，睇她一眼，但见她姿容生辉，两颊生霞，站起来请辞，“你们年轻人说话，我个老婆子在这里你们反倒拘束。我且去，玉哥儿，款待好客人。”

&esp;&esp;孟玉忙起身搀扶送到门首，柳朝如跟着侧目，那浮光艳影在三个丫头的簇拥下，轻轻掠去。

&esp;&esp;日影亦西掠，议定亲事出来，已是下晌。柳朝如仍乘的董墨的马车，两人登舆便换了副面孔。

&esp;&esp;柳朝如轻置车帘，将孟玉送客的身影撇在车外，扭头来笑，“我早说了孟府台有些城府，你瞧，明晓得你要暗查他那些不干不净的事，他却能气定神闲地同我议亲事。”

&esp;&esp;董墨的余笑还在嘴边，只是被冬风折冻，“你上回说，他仿佛不止在山东吃得开，在北京也有些干系？”

&esp;&esp;“我也拿不准，不过依他行事如此大胆，这个节骨眼上还敢从矿上出私盐，上头应该有人。或是六部，或是内阁，否则也不敢这般有恃无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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