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书斋

第322章（第1页）

侍童小心捧了瓯儿欲给沈泽棠，却被沈容抬手拦下，他肃着脸道，我家大人不吃这物。

杨衍哼嗤一声，自接过去，因着滚热，端起慢慢吸尽，想了想笑道：&ldo;沈大人好没口福，这酥酪脂油甘沁，呷在嘴里鲜香绕舌，顺喉下融澈心脾，是难得的美味。&rdo;

沈泽棠表情很随和，仍微笑着道：&ldo;确是无此口福，不能嗜甜，否则浑身起满红疹，痒忍难耐。&rdo;

杨衍忽得忆起一桩事来，每每下朝会，宫里都会备精致茶点，供这些寅时就进宫的官员享用，有一回他拎着木樨菓餡糕回寺，随手要丢给冯舜钰，哪想他抚着圆滚滚的肚皮，打着嗝说：&ldo;巧着遇到沈大人，他不嗜甜，把热糕都给我吃啦。&rdo;

那嗓音跟他手里提的糕般，软糯糯的，他似乎从那时起更鄙夷冯监生了。

他倒把这茬给忘记。

收转回心神，却见沈泽棠嘴唇张阖说着什么，他开口打断：&ldo;烦沈大人重说一遍。&rdo;

沈泽棠静静地看他一眼，端起珐琅钟儿吃口茶，再放下。

他朝堂纵横捭阖，早过了轻易会被激怒的暴躁年纪，而杨衍若此性不改，即便再有贤能，仕途也终将难展。

他吩咐沈容给火盆里再添两块兽炭，觑眼望簇簇猩红重新燃旺，这才不疾不徐道：&ldo;杨卿于洪顺四年，任翰林院修撰半年未余，因病解职离开京城，回故乡南直隶休养，直至六年重回翰林院，后掌院事，九年擢升大理寺卿，官运虽享通，但因你不曾有观政的经历，除大理寺外，对其它各部职能想必不清。&rdo;

杨衍脸色变了变。

这朝堂官员除党同伐异外，还有南北地域之见，如沈泽棠者，同李光启、徐令及高达等同为京城子弟，自幼相熟相知，又是同窗同僚，彼此之间十分亲厚。

而杨衍身为南人，考功名进京入仕，后又离开再复回，加性格使然，与众官员关系冷疏，他难放低身段屈就，而高达等也不鸟他。

他虽才谋卓箸，政绩斐然，却也无甚同僚之谊可谈，此时沈泽棠的直言不讳，还是一语戳到他的隐痛。

沈泽棠继续说：&ldo;我不妨将吏部职掌讲与你听，吏部掌天下官吏选授、资任、迁述、考课、微勋等之法，务得实才以臻治效；考百官功过善恶之课，定官制品级之等，吏部以四才三实之范选授人才。&rdo;

&ldo;三品以上官由皇帝亲自任命，四品以上由内阁提名皇帝准批，五品以下官则由吏部清吏司选授注拟，并报吏部尚书审复即可。即便对尚书审复有疑义，至终报内阁重新核定。&rdo;

他顿了一下，淡淡道：&ldo;所以杨卿方才出言，未经你首肯，冯生哪里也不许去，想必是句玩笑话罢。&rdo;

话意昭然若揭，首辅如今空缺，内阁议政由次辅把持，他杨衍阻挠舜钰出京历炼，即便告到南天门，也逃不出沈泽棠的手心。

杨衍目光阴鸷幽冷，冷笑一声：&ldo;沈大人竟也需用官威压人，实在胜之不武。&rdo;

沈泽棠笑着摇头：&ldo;杨卿此言差矣！冯生不过历事监生，却被提拔五品寺正一职，是他能得你这伯乐赏识的福气。但其资历确实尚浅，难堵悠悠众人口，我又不忍封驳杨卿爱才之意，带她出京历炼倒是一举两得的法子，杨卿该高兴才是，实不该再来阻挠。&rdo;

杨衍闭闭眼睛再睁开，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算是顿悟了。

沈泽棠该说已言尽，站起身披上黑色大氅准备离开，却听杨衍沉声问：&ldo;沈大人巡察所经之地，多有贪官污吏横行，流民盗寇出没，要你命的或许也有，你以身涉险算罢，还要将冯生牵连其中？这就是你对他的深情厚意？&rdo;

沈泽棠本不想回他话了，走了两步，还是笑道：&ldo;死生契阔，与子成说，凤九有何所惧？我亦如是！&rdo;

语毕即辄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

大理寺正堂议案毕，姜海留下，其它司丞如苏启明等，已前后脚陆续离开。

舜钰整理好桌上的卷宗，稍后要送还至案库留存。

她有话要同杨衍说，随沈泽棠离京的日子近在咫尺，她去极力抗争过，却收效甚微。

沈二爷太不要脸了，软硬兼顾，恩施并重，把她糊弄地扛不住。

舜钰其实很郁卒，前世里她何曾这般窝囊过，她那会冷情冷性冷心，说出的话能让沈二爷背过气去。

&ldo;你有事？&rdo;杨衍同姜海没说两句，即见冯舜钰鬼鬼祟祟的不走，不由皱起了眉宇。

舜钰忙上前作一揖，也顾不得姜海在旁伸长耳朵，鼓起勇气道：&ldo;冯生去寻沈大人理会，确实辩不过他，那日杨大人说有法子助我，不知是否还作数？&rdo;

杨衍抿唇不语，倒是姜海笑了：&ldo;你随他去倒也是桩好事，回来即得五品寺正职，又何乐而不为？&rdo;

舜钰不理他，只看着杨衍表忠心：&ldo;杨大人明鉴，冯生留在大理寺历事，甘愿候等官位补用……&rdo;

&ldo;你闹够了没？&rdo;杨衍板着面孔，把手里的狼毫往桌面一丢，他真是受够了。

&ldo;……！&rdo;舜钰只觉莫名其妙，眨巴着眼儿问：&ldo;杨大人……何出此言？&rdo;

杨衍朝椅背靠去，目光锋利如刀，看着她皮笑肉不笑：&ldo;你们小两口为个诗词吃风拈醋，生恼赌气的……当真是有趣。&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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