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钰则把秦兴叫至帐房询问,同他说话的少年,衣前绣有忆香楼字样,想必是那边的伙计,他来此作甚。
秦兴笑道:&ldo;那伙计名唤福贵,见我这原极冷清,现却吃客不断,还常有官员出入,就来套近乎,实则是挖根刨底的打探。小爷尽管放心,因与忆香楼隔着条道儿,总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表面功夫得做足,但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能说,我自会有分寸,定不能给小爷招来祸端。&rdo;
舜钰松口气,看着他有些怔忡,又莫名起了感慨。
或许娶妻将为父的缘故,他眉眼已无初见时的稚嫩,确是沉稳许多,穿一身纤月缝制的宝蓝夹棉袍子,腰围大带束同色丝绦,显几分商贾的精明模样。
舜钰从袖笼里掏出一根蓝玉缕花簪子,递给他:&ldo;你如今愈发能干,我很欣慰,这个拿去戴,可更显你的身份。&rdo;
秦兴欢天喜地的谢过,恰瞟见她另只手中,攥着张泛黄卷纸,有些好奇地指着问是何物。
舜钰一并递给他道:&ldo;最近正在办桩案子,我从刑部拿来的画像,绘的是死去优童的相貌。&rdo;
秦兴展开来正细观,梅逊手里拎茶壶,端白瓷小钟闪晃进来,给舜钰斟茶。
又凑近秦兴,同他一道笑着瞧那画像,半晌,忽得神情凝重,朝舜钰看去:&ldo;爷可认出这是享来苑的优童?那晚见过,他嘴角有颗红痣。&rdo;
&ldo;你倒记得牢固。这优童死状凄惨,还有十几人下落不明,如今我正同刑部一起办理此案。&rdo;
舜钰慢慢吃茶,抬头看他一眼。
梅逊脸色瞬间有些苍白,失魂落魄的倚墙站着,不晓得在想什么。
外头有伙计来回话,张暻等几要的菜已端上,就等舜钰去开席。
舜钰便搁下手中茶盏,路过梅逊身边时,拍拍他的肩膀,径自走了。
第贰伍贰章陈瑞麟
舜钰才看过优童尸,很是没胃口,只拿了几颗脆甜的大冬枣慢嚼,张暻等人则盛饭挟菜喝汤,吃得狼吞虎咽,中途又叫一盘酸萝卜炒野鸡崽子,梅逊来问可要吃酒,叶向高挣扎半晌,才道公务压身还是算罢,来一壶银针茶解腻就好。
待吃饱喝足,也不多逗留,一众随即乘马车来到樱桃斜街,不知因是白日里、还是优童案关系,整条街闭门闭户,冷冷清清的鲜见人影。
马车停在享来苑门口,亦是扇门紧阖,衙吏上前掷门环叩数下,才见得麻衣侍从仅开条缝朝外呆望,衙吏等得心烦,一脚把门踹的大开,嘴里骂道:&ldo;没眼力见的东西,瞧得官爷来,还畏畏缩缩的作甚!&rdo;
大抵听得动静,又匆匆来一穿貂皮褂的管事,瞄见张暻官服绣孔雀补子,竟是三品官员大驾,唬得忙哈腰作揖赔不是,在前头将众人朝客堂引领。
舜钰前次来是个阴雨暮晚,此时青天苍苍,云意沉沉,见得园中墙腰雪老,池面冰胶,几处山石凹凸处,往下成串的滴水帘子,还种有四五株梅花缀满红萼,廊前一只小猱狮狗也不理人,自顾转圈咬着尾巴玩儿。
进了客堂,两边摆放八张黄花梨椅子,椅间插荷叶式六足香几,始坐定,已有侍从捧来茶水。
张暻倒无吃茶的心思,只命管事传陈瑞麟来问话,那管事去了又来,陪笑道:&ldo;麟哥儿在隔壁间,正陪李记丝绸铺的老爷筵请,唱过这一曲就来。&rdo;
张暻颌首允了,舜钰隐隐闻琵琶月琴和筝拨动,偶有两句入了耳,唱得是:&ldo;光阴易老,日月疾如飞鸟。&rdo;那声感慨缠绵,引听的人心底微颤,又唱道:&ldo;我只悲惊秋蒲柳,潇潇欲调,却是梦冷巫山一片云……&rdo;
大铜火盆上顿着铜铫,一个侍儿把收的雪,用大勺挖进铫里,再加两块兽炭来煨化成水。
舜钰还待要细听那曲调,却不知怎地停了,叶向高叹息道:&ldo;当年陈詹事府居在锦桐胡同,亦是高门大户,常有明黄轿子来接陈少爷入宫,走到胡同口才肯坐轿,犹记他总穿荼白茧绸直裰,年纪虽小,却有谦谦君子风度,引得过往民众争相观望,谁知竟会落魄至如今这个地步……&rdo;
&ldo;当年若是太子肯替他求情,或许……&rdo;苏启明欲言又止,已听得脚步窸窣,从门外进来一人,正是陈瑞麟,穿着织金银丝襟前镶灰鼠毛的夹袍,系着一条大红丝绦压腰,脚下蹬一双黄皮油云纹履。
他并未绾髻戴巾,却梳着一根乌亮滴油的长辫子,长眉俊目顾盼间,皆是不输女子的风情味儿。
他溜眼一圈,才走至张暻跟前欲屈膝跪拜,张暻忙道免礼,微笑道:&ldo;沈二爷让我代他问你好。&rdo;
&ldo;谢他惦念。&rdo;陈瑞麟面色平静,语气淡淡的,似乎很畏冷,让侍儿搬了椅在铜火盆边坐了,这才懒懒道:&ldo;不知张大人寻我何事?&rdo;
叶向高便把优童小怜的案子述了一遍,再提点他说些知晓的事。
陈瑞麟接过侍儿递的茶呷两口,方才含抹薄蔑笑容道:&ldo;那小蹄子死不足惜,抢我的客人,我就骂他有报应,这不现世报来了!&rdo;
叶向高怔了怔,让他仔细说来听,陈瑞麟又不肯说了,瞟了眼闻讯赶来的老肯(类似妓院的老鸨),有些阴阳怪气道:&ldo;你捧出的红角儿,自然你来讲给官爷听。&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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