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冷洌的夜风灌进屋内,手握短刀的余泰欲朝舜钰扑来,不知怎的却踉跄两步,腿脚稀软难行,忽得跌倒与地难爬起,顿时神情又惊又怒:&ldo;你何时对我下的迷药?&rdo;
&ldo;酒里。&rdo;舜钰听着院内繁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暗松口气。
&ldo;酒你也吃的。&rdo;余泰不敢置信,就是见她一盅盅的吃,他才放下戒备之心。
舜钰淡淡地叹道:&ldo;是呢,所以我在酒盅里抹了迷药……你大意了。&rdo;
捕吏已悉数涌进,直朝余泰奔去。
舜钰把叱骂喝吼声抛之脑后,带着两丫鬟,辄身出得院门,走了十数步,即见前面又有户房院,槛上坐三四个侍从在谈天说地,门内走出个戴巾的,看到骂:&ldo;竟在这懒怠,不瞧瞧屋里都是谁,赶紧往远处迎迎王美儿,再去挑二三个会唱曲的娼妓来。&rdo;
&ldo;说曹操这曹操不就到了么!&rdo;有个侍从油嘴滑舌的接腔。
舜钰觉背后呼呼生风,回首却是两个轿夫,抬着顶垂幔的暖轿子,后头急跟着两个丫鬟,匆匆与她擦身而过,到了那门前歇下轿,侍从早已站起相迎,一个丫鬟抱着琵琶,一个丫鬟打起帘子,扶着个美人儿出轿,被前簇后拥着进得门去。
舜钰瞧那边总算空寂下来,低眉垂眼的欲悄悄走,哪想门内那戴巾的还在,恰正望过来,遂吆喝一声:&ldo;你过来。&rdo;
舜钰站定不肯,只弯腰屈膝一福,婉拒道:&ldo;我不是此地的娘子,你寻旁的去罢。&rdo;
&ldo;管你是哪里的娘子,银子可不长眼。&rdo;那人语气颇不耐烦:&ldo;这房里皆是贵客,叫你来就来,勿要身在福中不知福。&rdo;
几个侍从已急步过来捉她,舜钰无奈,只得嘴里谢着,随他们引领进得门里。
……
这院落更为气派,正面五间上房,雕梁画栋,两边游廊挂着彩绢宫灯,房里头人影攒动、笑语喧阗,映衬在朱红菱花槅门窗上,红尘闹处春色无边,满眼是纸醉金迷。
舜钰等在廊下,听得琵琶轻幽幽弹起,歌声婉转缠绵,唱的是桂枝儿:&ldo;……想人参最是离别恨,只为甘草口甜甜哄如今,白芷儿写不尽离情字,嘱咐君子切莫做负心人。&rdo;
用得皆是草药名却诉不尽相思缠绵意,舜钰便知定是那轿子抬来的王美儿,只不晓是何种来历。
旁有个侍从听她问,笑道:&ldo;这是有名的乐妓,唤王美儿,原是罪臣之女,被迫入了教坊司,因其美貌无双,琴棋书画,歌舞弹唱皆精,是以深得徐阁老宠爱。&rdo;
舜钰听得萋萋然,竟也是个命运多舛的官家小姐。
恰此时,又有二三个娼妓满脸兴奋劲儿,嘻嘻哈哈随了进来,那戴巾的把人数了数,又戒训几句,命侍从打起毡帘,遂领着她们鱼贯而入。
那房内陈设如何花团锦簇自不由说,舜钰只见中间摆两张大圆桌,每桌闲坐五位锦衣华服之人,山珍海味摆得满当,显见始开席。
舜钰不露声色的朝那一众贵客瞟去,蓦得怔住。
第贰叁陆章戏苔花
徐炳永被罢免首辅的职,却也坦然,甚儿在回乡前晚,邀了内阁群辅,及素日往来亲近的官员吃筵席。
他还明目张胆的选在这声色犬马之地,若谁一袖清风不肯来,彼此颜面都有回寰的余地。
却无人敢不来,皆在官场纵横捭阖数年,谁是真失势,谁是假落魄,心中早已盘算通透。
徐炳永很满意自己威慑犹存。
王美儿唱完曲子,把琵琶递于丫鬟,慢腾腾坐回他身侧。
徐炳永揽紧她的小楚腰,瞧在坐官员清汤寡水的三两聊谈,索性提议叫娼妓来助兴,见他不容拒绝之态,一众只得随和。
稍顷功夫,十数娼妓掀帘而入,翘首弄姿环顾四盼相中的爷,便迅速黏腻过去,即便被摆手回绝亦不气馁,赶紧寻旁的主儿。
李光启挺烦恼地絮叨着秦女婿,倒底是他的家事,外人关系再深厚,也不便妄自插言,沈泽棠神情温和听着,不露痕迹地看向王美儿,她接过徐炳永递上的酒盅,轻抿一口,即眼眶红红的,吐着舌直喊辣,隔坐的夏尚书似说了什么,徐炳永捏了捏王美儿的颊,爽朗的大笑。
李光启也随瞧去,冷哼一声:&ldo;那个老骚!要回乡去还摆我们一道。&rdo;
又朝挨捱身边欲坐下的娼妓甩甩袖,低啐道:&ldo;去寻旁人作乐去。&rdo;
沈泽棠收回视线,不经意瞟过呆立墙边,用袖遮脸的红衣娼妓,竟莫名有些眼熟,心下暗自吃惊,蹙起眉宇,抿紧唇瓣看一眼,又看一眼。
舜钰哪曾想过这满屋子竟都是一二品大员,认得的有,离她最近的徐炳永、夏尚书、周忱;再远点是沈泽棠、李光启,最靠里有杨衍,高达。旁的瞧着脸熟却叫不出名来。
眼看娼妓大多寻主坐好,舜钰着急起来,若她被认出,虽是为查案扮了女装,却也自此落下笑柄,日后为官还有什么威严可谈。
抬眼四散张望,恰与杨衍的目光相碰,瞅他面露戏谑之色,显见早把她认出。
舜钰顿时拿定主意,朝杨衍方向走去,再怎么说她在大理寺历事,扮女装查案也因他而提,此时总要把她相护才是。
舜钰边走边拈袖半掩面,倒也无人太过注意,眼见着打沈二爷身边袅袅过,却忽而一个趔趄要崴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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