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泽棠依旧平稳的语气:&ldo;略听一二传说,倒未见有人奏疏……!&rdo;面色一凝,倏得抿唇止言,三人眼神交递,彼此都嗅出些诡谲来。
默了半晌,沈泽棠复看向秦砚昭,沉声道:&ldo;工部右侍郎缺职多人觊觎。你在各举荐官吏中并不出色,若是看李尚书面委任予你,只怕难服众口,若因此对你生出怨恨,只怕官途会多阻不顺,我倒有一提议,不知你可想听。&rdo;
见秦砚昭颌首作揖,他渐趋温和地说:&ldo;荥阳河堤告急,我会奏疏你为右佥都御史,前去总督河道,另命你同时追查荥阳南河段堤裂一案,如若此次汛期稳定度过,堤裂案你亦能查个水落石出,工部右侍郎之职定非你莫属。你可敢担当?&rdo;
秦砚昭抬头,不是滋味的看向沈泽棠,儒雅谦和的面庞,极易亲近的模样,其实皆是假相。
与虎谋皮,大抵就是他此时的感受。
……
黄昏向晚,半庭新月如钩。
筵席总有曲终人散时,一阵爆仗青烟袅袅飘散。
但见李府门前乌压压占了一街,有的官客正互相寒暄拜别,有的已乘车马陆续驶远。
沈泽棠未乘马车,沿着繁花胡同靠里侧粉墙,背着手慢慢朝前走,饶有兴趣看着数百秾杏,压着墙头探梢出来,殷红如赤焰霞喷一般。
徐泾可没他的闲情逸致,皱眉凝思问:&ldo;二爷原属意工部员外郎贾万里任右侍郎一职,怎又突然变了主意?&rdo;
一辆马车轱辘驰过,沈泽棠才低声道:&ldo;贾万里虽对我忠心不二,才能却不匹,给他此职恐也做不长久。秦砚昭则不同,有胆识有野心颇具才能,现还青涩,过几年再看他,定会有番大作为。&rdo;
&ldo;可二爷前才查过他底细。&rdo;徐泾很是不解问:&ldo;并不是能拿捏之人,若日后却被徐首辅所用,必会成心腹大患。&rdo;
沈泽棠收回视线,看他一眼,唇边起了笑意:&ldo;秦砚昭若能将此次黄河决口整治,汛期无灾害,使沿边数万黎民百姓安然度过,这算得了什么!&rdo;
又道:&ldo;我让他查冬令堤裂案,自有我的原由。年前荥阳南河段一千万修堤堵口经费,是兵部侍郎徐镇功兼河道总督时,提请并得银款。我已暗得人报,他昏聩骄奢,溪壑无厌,必是从中贪墨,只因是徐炳永的亲侄儿,无人敢得罪奏疏。若秦砚昭禀性刚直,不畏强权,有能耐查出真凭实据,将其扳倒。不仅可敛徐炳永嚣张狂肆气焰……&rdo;
顿了顿,颇含意味说:&ldo;秦砚昭即便日后想依附他,也是不能了。&rdo;
徐泾刹时醍醐灌顶,睁睁瞪看沈二爷衣袂缱风,洒脱的走至马车跟前,由沈桓伺候着隐入舆内。
他心胸微乱,万般滋味难以形容,幸不曾与他同朝为官,否则怎么死的都不晓。
借刀杀人,他忽然很同情那把刀来!
……
秦仲接得宫里来召,德妃娘娘肚痛不止,怕是要生了,急让他非去不可。
刘氏随他一道提早赶回秦家,平日若进宫,秦仲穿袍戴冠都由她一手打理。
舜钰则待到秦砚昭送完官客后,才上了马车。
原以为他依旧会骑马而行,哪曾想呢,听得车门一开,秦砚昭竟随脚跟了进来,在她对面淡然坐定。
备注:沈二,为了把你写的很厉害,我尽力了!
第壹零伍章秦梦销
清风明月挂枝头。
马车嘎吱嘎吱的摇晃,窗帘子一掀一阖,才过一个卖胭脂摊子,又见个老妇人,面前摆小炉,火苗孳孳舔着小锅底,极有耐心地慢煮青梅,那酸甜味儿,丝丝直往路人鼻息下钻。
今是芒种节气,京城历来有煮青梅的习俗。
舜钰手端一白瓷碗糖水,里嵌几颗青黄酸梅子,圆墩墩的饱实可爱。
是秦砚昭买来给她吃的,前世里藏匿秦府时,她是爱极这酸中带甜滋味的,可后来呢,日子过得实在太苦涩,她只嗜甜了。
调羹舀划稀稠糖水吃下半碗,含颗梅子,蹙着眉不想再吃,秦砚昭不勉强,接过,把剩下的甜水吃完,一颗一颗啃去梅肉,吃得眉宇不皱,津津很有味。
他原来可极不爱吃这个,他们原来都变了!
舜钰茫然瞟过秦砚昭俊朗容颜,去挑窗帘子朝外头看:&ldo;你何时知晓我的事?秦柱和李嬷嬷……我自会打算,你不该手上沾血的。&rdo;
&ldo;甭问我怎么知道,知道你是田家九姑娘足够。&rdo;秦砚昭语气很柔和,没了往昔冷洌:&ldo;官场争斗不由人,我总是要手上沾血的,早晚而已,不缺这两个。&rdo;
舜钰吃惊的看向他,帘子随荡下来,他的脸儿忽明忽暗,透着些许散不去的疲倦:&ldo;你个女孩儿怎样不好,非要科举入仕作甚,若被发现便是死路了,可是想查你家的灭门案?&rdo;
见她颌首,默默不语,秦砚昭无奈的很,她前世里那般能耐,都贵为皇后了,不也没查出个子丑寅卯来?
&ldo;沈尚书许我条件,去荧阳治黄河决口,并暗查治水经费贪墨案,如若顺利,我即可授任工部右侍郎,三品官职。&rdo;他并无炫耀意味,只是淡淡的说与她听。
舜钰怔了怔,半晌气不打一处来:&ldo;你可着他道了。即便你得右侍郎一职,也把徐炳永得罪,若不依附沈尚书他,你官场仕途誓必寸步难行。&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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