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乐乐,与人乐乐,孰乐?”
郑兰娘看着自己昨日抄来的文章,神情又比从前松缓,昨日崔夫人对她说她蒲团生灵芝一事乃是宫中祥瑞,寓意北疆边市必成,是先有了宫中让她们赴北疆的旨意,才有了她蒲团生的灵芝。
这让郑兰娘心里紧紧绷着的一根弦终于松开了。
不管旁人信与不信,有了崔夫人此话,至少她在定远公府可以撑着几分体面,而不是被当做在宫中钻营未成还拖累了其他人的“罪人”。
早食刚刚用完,她坐在桌前读书,有人在看院子里闲逛。
这处院子比她们从前挤住在一起的院子要小些,整个院落地势稍高,显得屋宇疏阔,清晨有鸟落在高大的银杏树上叽叽喳喳,还有可以坐在上面小憩的假山石,确实是个读书的好地方。
也不知从前是何人所居之地。
“阿姊,墙上那些蔷薇是从咱们住的院子里连成了一片的,咱们路过巷道时所见的藤门竟是蔷薇连起来的呢。”
郑兰娘松了一口气,她两个堂妹也放下了心,恢复了几分贪玩本性,趁着早课之前在院中游荡起来。
蔷薇?
郑兰娘抬头去看,只看见了一片碧绿叶子里疏落落的一些朱红的蔷薇花。
“这么一大片重台蔷薇,应种了很多年了,可惜盛花之时已过。”陆佛奴也看着铺满了一墙的蔷薇,她素来喜花,见花开得疏落,不禁惋惜说道。
陆明音拽了一下她的手臂,厉声道:“能活快三十年的蔷薇本就罕见,有何可惜?”
陆佛奴皱了眉头还要说话,陆明音将她从蔷薇墙边拉开,低声道:“此处院子与郑兰娘她们住的满布蔷薇,定远公与皇后闺中名讳就是这二字。”
手掌捂在自己嘴上,陆佛奴眨了眨眼,几乎想把刚刚说的什么“可惜”都塞回嘴里。
“你是说,这里是皇后从前住处?”
“看院内残留摆设,应是定远公从前居所。”
陆明音说完,又四下看看,她自己心中也有几分惊异,那看起来带着肃杀之气的定远公,竟然是在这般清雅的院落中住过的。
她正想着定远公,定远公就和崔夫人联袂而来,还有伍夫子和承影将军,浩浩荡荡已然过了花门。
陆明音连忙拉着陆佛奴回到桌案之前,崔夫人虽然看着和气,却在细处用心,不让她们这些姐妹聚坐在一起,看着陆佛奴拎着裙角跑到两丈外坐好,其他姐妹也都安坐,陆明音松了一口气。
她旁边坐着的是谏议大夫家的于妙容,据说昨日有些不适,陆明音看了一眼,觉得于妙容脸色还有些苍白。
走到院中,看着一群姑娘从胡凳上起来对自己行礼,卫蔷看了一圈,点点头,道:
“幸得请来了崔夫人,借一双慧心妙手,短短两日就让你们有了好容色。”
说完,她先对穿着牙色大袖衫的崔氏行了一礼,又说道:
“我擅带兵,孔子云‘兵之情主速’,要求兵贵神速,就要千日练兵,练出悍不畏死,练出令行禁止,你们既然将来要当北疆的官,道理亦是相同,今日你们所学来日都将用之于民。你们所念的书所写的字可修心养性不假,可也有一日,你们的字要摆给北疆百姓去看,你们心中所知的道理,你们要在北疆示之以行。”
坐在前面的姑娘都稍小一些,头上还多梳着双角。
后面的姑娘们年纪稍大一些,穿着青色衣裙,有已及笄的,梳着简单的发髻。
在她们身后,是高高的银杏、假山,和垂了满墙的蔷薇。
卫蔷的眸光一扫而过。
“上次我如这般站着说些长篇大论,还是去岁击破蛮族我在庆功宴上提酒欢歌。你们来了这些日子,我一心想着是如何安置了你们,到现在终于能松了口气,安置了衣食居所,也得安你们的心,有些规矩我也可以与你们说上一番。”
听见规矩两字,不少姑娘身上一疼,上阳宫里被“立下”的“规矩”,过了这几日,还重重压在她们身上,想起来就觉得痛。
郑家一个姑娘晃了晃,脸色白的像一张纸。
她们看着穿着茜色大袍的定远公,一时间畏惧得像是暴雪来临时无栏可归的羊羔。
“第一,我知你们从小在家娇养,可在此处,铺纸磨墨,穿衣洗漱,洗碗洗衣,铺床叠被,屋舍打扫你们都要自己来动手。”
“第二,听课之外,每日夫子还会留下功课,功课必要完成,按照年级大小分成‘春’‘秋’两部,每部设助教一人,每旬一考,每部考试成绩最差的三人就要扫一旬院子。”
“第三,每部再分‘风’‘雅’两队,设队长,每旬考校、平日言行皆以分计,计分之事由各位夫子和你们的督官卫清歌来做,一月一结,结出一部中分数低的一队每日清早要去厨房帮忙。”
说完,卫蔷看着她们。
姑娘们也看着定远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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