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苏州城内王府,与全城的丝绸商相比,多了丝别样的宁静。
“爹。”王永诚急匆匆跑进书房,“在退了!”
王其缯愣了愣,问:“全退?”
“是,傅叔叔主持的,退一赔二。赵、黄、孙三家全部到场,在办理借贷的事。”王永诚懊恼的说:“前几天,就看到这三家到处筹款。这次他们太过分,真想不到傅叔叔根本不和我们商量!”
王其缯长叹一声,“我以为他们只是小规模放贷,没想到胃口这么大。傅文华想要联合那三家,垄断苏州丝织,连我们王氏都不放眼里。好、好、好!”闭了闭眼,突然问:“那些人,怎么没动静?”
王永诚瞬间明白王其缯指的是汉王,有些后悔的说:“孩儿不知,或许是孩儿说的太隐晦,他们没听明白?”
王其缯摇摇头,“不会,能想出红契这种骗局,怎么可能听不懂。连你都说九江是他们第一次被反骗,这个仇一定要报。只希望那位不要这么快走。”
“爹,他还有四家桑蚕园,那可是买下的。”王永诚提醒道。
“买下又怎样?他还会在乎?说不定,会当成还款给我们。”王其缯猜测。
这次,没想到会让傅文华占了大便宜,更没想到傅文华会背叛与王氏之间的默契,几十年的交情,就这么到头了。是的,至少在这件事上,王氏输了。
希望这场,输的值。
一早,苏州知府许显荣就被眼前这幕搞糊涂了。
按理,解约签文书的就极少,除非是脑壳破了,才会把解约文书拿来过红契。看着傅文华一副欲言又止、不得不为的样子,那位江公子的脑壳还真异于常人。
不过,许显荣对江正召没好感。毕竟之前来了两个西洋人,那位江公子完全可以私下以朋友的名义,请自己参与下。作为父母官,还第一次被这么忽视,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不会做人的生意人。
当然,许显荣也不是爱记仇的。所以,人家愿意花这税钱来过红契,自然不会为难人。
苏州这场奇闻,不胫而走。
茶馆里的说书先生,都开始用这么有趣的题材编故事,只是故事里的江公子是个不学无术、头大无脑的纨绔。于是乎,江正召又出名了,这次成了全苏州的笑话。
张斓已成了除王家父子外,唯一没笑的。
按李磐的说法,现在江正召除了多了一堆银子,什么都没,偏这堆银子从此再也买不到这么大量的货,要么去蜀中。如果真这样,那丝缎的运费就亏的死他。其实,大家只是想他把订单分些出来,他居然提都不提起,这是在以一人之力与江南丝商斗。
“全部退掉。”张斓突然转头对红绫道。
李磐刚说完,一脸错愕的盯着张斓,完全没明白她的意思。
“我们在外面订的蚕茧,你之前说有人来商量过退定?”张斓问。
红绫点头,“是,他们还一直来人,打听我们愿不愿意退。”接着,不好意思的说:“这事毕竟是预定,当时怕会有情况,我留了锦绣的地址。”
李磐忙接上,“小姐,他们知道是我们锦绣下的订,做不出逼宫的事。”李磐早把张斓私下收的这些货,当成是锦绣的了,还想着毕竟是小姐的贴己钱,到时多算她一些,要加的价也由锦绣来出。
“退。你刚才说下期的蚕茧,江正召都是退一赔二?我们也按这个。今天开始全退,要快。我倒不用过红契这么过分。”张斓肯定的说。
“小姐,别退啊。不过是下了些定金罢了,按赔二来,都赔不了六千两。小姐,现在六千两可真是买不到多少货了,怕就怕到时候锦绣无米下锅。”虽然之前张斓就一直是这个意思,但李磐拦着红绫,不让她去办。反正当时江正召没出手,张斓等就等了。
“我主意已定。红绫,二天时间全部退完,一单不留。快去。”张斓严肃的吩咐道。
“小姐!”李磐急了,拦住红绫,“这些货以六千两转给锦绣可好?”
张斓笑了笑摇头,“我对江正召没好感,这人目中无人、蛮横无理、自以为是,但他唯一不可能的就是‘蠢’。因为他手上的资金可能超过五万两,谁都不可能派一个蠢到家的人,来打理这么大一笔钱。”
“李掌柜。”张斓脸上没了笑容,“撇开所有的事,连你都说他手上有了一堆银子。你算过这堆银子有多少?短短两个月,已经远高过正经做生意的收益。如果他就此收手离场呢?”
“怎么可能?”李磐拼命摇头,提醒道:“他可是签了西洋订单的,小姐,你也说过那个单子可能是宫里给的。”
张斓点了点头,“我是说过。但除了江正召,有谁见过那个定单?有谁与西洋人谈过?没有。我们知道的,全是道听途说。再说,他已经赚了,还要那张定单干什么?”
“小姐,你是说没订单?”李磐摇着头,根本不信。“不可能的,人都来过了。”
张斓反问:“如果没呢?那两个西洋人从何处来、又从何处走?这么大的事,连知府都不知道,他们就好像突然出现在苏州,又突然消失……”
“小姐!”李磐叹气道:“人家说了他们国内太乱,不想打草……”
“可他们走的时候,什么都没带走。”张斓打断道:“李掌柜,你可知,从现在起,无论苏州丝绸商是死是活,一切都与江正召无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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