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越越回头对我招手,我想起自己的职责,立刻小跑过去。她亲热地挽住我的手,微笑对何大少道:“咱们都不要把事情搞得那么复杂,从今天开始,我们俩就没关系了,嗨,咱们俩其实本来就没什么关系,都是你在处心积虑地搞关系,总之吧,你和伍老师好好过,我和宋宋好好过,你看,我被你逼得性取向都改了,你再逼我我就只能去变性了。”
我连忙说:“亲爱的,你可不能去变性,你身高不到一米七五,变成个男的就是二等残废了。”
周越越说:“我要是个二等残废你是不是就嫌弃我了?”
我立刻说:“这怎么可能,我们经历了那么多,好不容易在一起,就算你变成路边的一棵草,教室里一把椅子,蛋糕店里一个羊角面包,”说到这里我已经感觉自己不行了,但仍鼓起勇气坚强地完成了这句话:“我也不会……抛弃你。”
周越越感动说:“你太好了。”
我谦虚说:“我没有那么好,你才好,你是最好的。”说完我们俩集体不易察觉地打了个哆嗦。
伍老师已经目瞪口呆,何大少苍白着一张脸,半天没有说话。我哆嗦完毕,想着差不多应该下猛药了,遂立刻回忆前几天扫过的一本言情小说,特别诚恳地握住何大少的手:“你就成全我跟越越吧,我和他经历的那些不是你能够想到的,你离开她可以活得很好,但我离开她根本没有办法活下去。”眼角余光瞟到周越越,可以看到她嘴角细微的抽搐。
何大少抽出手来撑着额头,半天,道:“颜宋,我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得这么复杂,你不知道,越越她对我,意味着什么……”
我在心里暗叹这场景太琼瑶,每一句台词都是这么的天雷轰顶,简直令人无从招架。
我咬了咬牙,道:“她就是你人生道路上的一段风景,失去了这一段风景你还有无数段风景,可我的人生道路上就只有她这么一段风景,失去她我就一无所有了。”
周越越已然被雷得支撑不住,一把拉住我,道:“没什么好说的了,你的比赛也快开始了吧。”又转头对何必道:“我们就先走了哈,回见。”
何必的声音压抑地传来:“越越,你还记不记得我答应过你,要在你生日时陪你去梅花山看孙权,你生日快到了。”
周越越愣了一下,没有回头,我奇道:“梅花山看孙权,这是句暗号?”
周越越边拖我走边摇头:“不是暗号,那时候我跟他还没分手,看了吴宇森导演的《赤壁》,一下喜欢上了孙权,就想去梅花山埋孙权那地方看看。”叹了口气又道:“孙权,春秋战国时期的著名将领,成功男人的模范啊,文武双全。早期虽然不太出色,赤壁之战他射曹操那一箭射得还真帅,自那以后,他立刻信心大增,一边带兵打仗,一边刻苦写作。他把这两个兴趣完美地结合起来,将自己带兵打仗的经验写成一本书,流传千古,真是不可多得啊。”
我仔细想了一遍,又想一遍,没想出孙权写过什么书,转头请教她,她惊讶道:“孙子兵法啊。这么出名你都不知道?”
我望着天空漂白的浮云,一时之间有点感伤,道:“那什么,你平时要没事儿还是多看点国学书吧。”
但她明显没有在听我说什么,兀自感叹了句:“人生真是无常,其实我对何必那小子,靠,算了,不说了。”
我一想也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算了,不说了。
周越越把我推进篮球场,让我先去场内热会儿身,她自己在外边一个人坐坐。我刚迈进场子又被她一把抓回来,她不安地看着我,半天,道:“宋宋,你觉不觉得我这个人特别没有逻辑啊?”我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是个搞艺术的,要什么逻辑。搞艺术的要有了逻辑,以后就只能成卖艺的,成不了艺术家了。”她得到安慰,回旁边椅子上坐好,对我挥了挥手。
球赛很快开始。我们栏目组和电视台其他栏目组相比,在收视率上虽然稍显逊色,但是在田径运动上真是不遑多让,独领风骚。每个成员都有一项甚至两项体育特长,在各种各样的体育赛事中为台里赢得荣誉,从而帮助台里从学校处获得不少奖金补贴,真是曲线救国。我时常想,大概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的节目烂到那个地步,台长都不忍心将它取缔的终极原因。而此次篮球比赛,更是由我们“学术广角”一力承包,令头儿感到荣耀非常。
比赛打到一半,胜负已见分晓,下半场除非广播站那边动用少林高僧男扮女装来打功夫篮球,否则转败为胜的机会相当渺茫。我抬头看向场外,周越越已经不知去向,这种一面倒的比赛确实没有什么看头。岳来趁着休息间隙过来靠了靠我的背:“场外跟蒋甜说话的那个人好像是……秦大师?”
我一愣,顺着她的目光抬头,眯着眼睛看了会儿,不远处树下那个穿西装三件套、外边还套了件大衣的男人果然是三天不见人影的秦漠。
我点了点头:“嗯,应该是他。”
此时正好有一辆自行车从他们身边疾驰而过,蒋甜灵巧一闪,正好贴到秦漠身上。我目送自行车远去,蒋甜和秦漠拉开一点距离,正低头说什么。
岳来感叹道:“小甜甜还挺有两把刷子嘛,你看,那脸红得恰到好处,真是尽显娇羞本色,不过这也贴得太近了,周围人都看着呢。”
我想了想说:“大概就是要周围人都看着,方便制造舆论嘛,如果那男的不从,就用舆论束缚他,要挟他,强迫他,保管他就从了,你看过楚门的世界没有,舆论的力量是非常强大而变态的。”说完我打了个寒颤。
岳来哈哈道:“你挺有心得的么,以后也打算这么对付自己的男朋友?”
我头皮麻了麻,想到本科期间,由于边疆地区民风淳朴,周围同学们得知我小小年纪竟然有个儿子时无不显露异样眼光,不由大汗淋漓。过去我饱受舆论折磨,这辈子再也不想成为舆论中心,利用舆论强迫男人的手法好则好矣,就是不太适合我,真是令人不无遗憾啊。
我握着球一个三大步上篮,目瞪口呆看着篮球飞过篮筐,以优美的抛物线形式直直砸向蒋甜。幸好秦漠反应快,拉了蒋甜一把,电光火石之间长臂一伸接住球。我惊魂甫定地拍了拍胸口,秦漠一双眼定在我身上,从上到下打量一番,挑起嘴角笑了笑,没等我反应已经把球掷了过来。看着越来越近的篮球,我的神经反射突然停止,完全不知道该接还是该躲,眼睁睁看着篮球咚一声砸在脑门上,只来得及感叹一句:“劲头太准了……”
接下来现场完全乱成一团,岳来在一旁大喊:“宋宋你没事吧。”另外几个队员也要冲过来,我被砸得直冒金星,一边摆手一边蹲着抱头沉思地上怎么会有血痕,刚刚还是几滴转眼已经成瓶盖那么一小摊了,我还没研究出个结果,身体一轻已经被人抱了起来。秦漠脸色不大好看,边走边对旁边不知道谁说:“你们继续比赛,我送她去医院。”
然后是蒋甜的声音,软软地:“要不我跟着一起吧,学校医务室我比较熟,再说您也是因为我才不小心砸到她……”
秦漠说:“不用了,这事儿跟你没关系。”
我在昏沉中一摸鼻子,看着满手的鲜血愣了半天,想今天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啊。
鼻血怎么也止不住,秦漠抱着我几乎要小跑起来,我用不知道哪里来的餐巾纸捂住鼻子,无语地望着他额头上的汗珠:“我说,三天前你才对我表白,三天后就为了个幼齿的小萝莉对我痛下杀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他轻轻喘着气:“别说话,把头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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