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要开口解释,高显仁端着热茶低头耷眉地进来,吁叹道:“娘娘,陛下这几日为朝政烦忧,也没有睡好,您别折腾他了。”
楚璇:……
她揉捏了一下眉梢,在四道诡异复杂的视线里艰难开口:“殿里太热了,我怕陛下生汗出去被冷风一扑再着了凉,想给您脱外裳。”
殿中一下子安静下来。
高显仁躬身把茶盏摆在萧逸的手边,心觉得有些蹊跷,好像自大病一场,贵妃娘娘就变了,变得跟从前不一样了。
从前的她灵巧聪颖,特别会看陛下的脸色,陛下高兴时她便撒娇装嗔地哄着,绝不败他的兴;陛下烦忧时她便安静乖顺地陪着,绝不招他厌。高显仁在一旁看着,起先觉得这是娇媚可人的解语花,玲珑剔透,不可多得。
可渐渐的,他就看明白了,她那看似体贴周到的举止下是隔江观火一般的疏离寡情。
她想着博君欢心,想要圣眷恩宠,但从来不会过多地去关心陛下这个人,说到底她就是对陛下没有感情,所以才在他烦恼忧愁时躲得远远的,生怕做了被殃及的池鱼。
譬如方才,陛下的脸色明显就是有心事,愁眉紧拢,若换做从前贵妃早就安安静静地躲去一边了,还会过来给陛下脱衣裳?还会担心他要着凉?想都不要想。
高显仁疑惑地看向变化甚是明显的贵妃娘娘,见她颇为尴尬地默了片刻,又将手探向了萧逸的衣襟,停在襟前一寸,诚恳道:“还是脱了吧,这种时节万一着了凉不容易好。”她咬了咬下唇,在萧逸那幽深的视线里艰难开口保证:“我只脱外裳,绝不脱里面的,我要是多碰您一下,您就把我推开。”
殿中又安静了下来。
但安静了没多时,萧逸弯唇悠然一笑,将手中笔搁回笔觇上,抬起了胳膊,干脆道:“脱吧。”
楚璇生怕他反悔,动作麻利地把他的外裳巴拉下来,手掌紧贴而过熨平整了,极仔细地挂到了木架上。
她站在木架边回头,见萧逸又提起笔就着墨反复蘸碾,他好像就是有这么个习惯,心里盛着事,或是有一时拆解不开的难题时,就爱这么出神发怔,可能脑子里在想对策吧。
楚璇这样琢磨着,视线不自觉地落在了萧逸的身上。
褪去刺绣繁复的纁裳,他里面穿了一件黑色右衽深衣,衣襟贴着身收拢进腰腹里,很衬身材。
宽肩,窄腰,长腿。
再配上那么一张俊秀无双的脸,加上周身矜贵清雅、倾华出尘的气质……
绝色,人间绝色啊!
楚璇忍不住咽着口水,头虚靠在木架上,瞧着萧逸傻笑,丝毫没有注意到她旁边的高显仁对着她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萧逸深思一番,提笔在奏疏上写了两行,随即合上放在一边,不经意地一抬头,正对上楚璇那憨憨的傻笑。
他歪头一忖,连忙低头翻看自己的衣衫,发现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又抬头看看楚璇,她把嘴边口水擦干净了,表情也正常了许多,只是一双眼睛依旧亮若繁星,闪熠熠、直勾勾地将他盯住。
萧逸冷静地与她对视片刻,又冷静地把视线收回来,手摸向案几底,摸出一面铜镜,表情十分凛正严肃地照向自己的脸。
脸上也没东西啊。
在这诡谲莫测的静谧里,萧逸放下铜镜,叹了口气,道:“璇儿,你说吧,你又算计朕什么了?你往朕的衣裳里放虫子了,还是往朕的茶里下药了?”
楚璇:……
她在这充满了无可奈何的询问里,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名严重的侮辱。
她不是这种人,她怎么可能这么坏!
他那么好看,又那么聪明,还是那么地疼她,对她那么好,她怎么舍得算计他、捉弄他啊……
可是,萧逸投向她的视线里充满了狐疑,那如一把尖刃,削风破空地直刺过来。
她感觉自己受到了伤害!
楚璇无视萧逸的质疑,侧身趴在了木架上,虚弱幽然地叹息。
身边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是衣缎摩挲的窸窣声,一张宽大的手掌抚上她的额头,反复试了好几遍,萧逸甚至还把手心贴在自己额头比对了下温度,末了,疑惑道:“不烧啊,怎么看上去好像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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