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栀一愣,她认出这是周沢的熊猫鞋。
顺着鞋子往上,一双修长的大长腿。万年不变的黑色羽绒服,一张令花都惭愧的脸。周沢懒洋洋地翘着嘴角,眼尾轻佻地挑起来,眼底映着雪光碎碎的发亮:“自行车坏了吗?坐我车回去?”
钟栀蹲在车轮胎前,默默地与他对视。
然后低头又看了看车轮,她刚才,在车轮的一个地方摸到了口子。两边都有,口子很大,补都不能补。换句话说,除非换轮胎,否则自行车不能用了。
沉默,又是一阵沉默。
“为什么躲着我?”周沢不笑了,抿着嘴,嗓音冷冽得像寒风。
钟栀想说没有,还没开口,被周沢抢白了:“别说没有,钟栀,告诉我理由。”
大雪像鹅毛一样落下来,飘到脸颊上,被热气烘得很快化成了水。有一片雪花落到钟栀的眼睫上。她眼睛不堪重负地颤了颤,抬起来。她静静地看着周沢。很难得能从他的脸上看到委屈的情绪。估计是天冷,他脸白得跟雪一样。
目若点漆,还是一如既往的好看。
钟栀还是不说话,周沢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一只手捏着。闷得他喘不过气:“钟栀,就算是冷战,也有结束的时候。你不能单方面的不跟我说话,这对我不公平。”
“没什么好说的。”钟栀哑着嗓子说。
周沢一怔,表情彻底僵住了。
他怔忪地看着钟栀,钟栀已经把车推回去。锁上了。转过身,什么也没说就要往校门口走。周沢被她这样轻描淡写的态度给激怒了,一把抓住她的衣服帽子。
他的脸上全是戾气,手死死抓着钟栀的肩膀:“你整整十五天不跟我说话!无论我做什么,说什么,都不搭理我。上学自己走,放学偷偷溜,找你你说没时间,下课你要做题,你到底要怎样?钟栀,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为什么要这样!”
钟栀安静地低着头,眼睛盯着白了一层的地面。倔强地咬定了:“没有理由。”
“我不听这种废话!”
周沢人生十七年,出生在这个世界以后一直顺风顺水。因为长相,因为家庭,多了是人为了博得他的目光迁就他讨好他。为什么他要在这里听钟栀说这种废话,“你今天不说理由,咱们就在这耗着。耗到六点,七点,八点,耗到明天早上!”
钟栀却被他气笑。嗤地一声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寄人篱下的流浪猫有什么资格跟你冷战?”
第一次,钟栀毫不掩饰自己的锋芒。锐利的,像寒冬里迎着凌冽的山风奋力生长的茅草,冷不丁能割人一手的血,“三个月的赌,你赢了吗?”
第20章第二十只流浪猫咱们和好行不行?……
空气中弥漫着冷肃的味道,像雪花,也像风。钟栀直勾勾地盯着周沢。他那双挑起的眼睛里瞳仁在轻微的颤动,眼睫也在抖。许久,他才开口,声音竟然有点哑:“你都听到了?”
钟栀抬起眼帘,乌黑的瞳仁与黑发交相辉映,越发的深邃:“对。”
“我,”周沢脸上闪过慌乱,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又没有说。心虚让他的动作和表情都僵滞了起来,“钟栀,对不起。”
“嗯。”钟栀的反应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心惊肉跳。
周沢不喜欢她这种态度。冷冰冰的,好像什么都不在乎一样:“钟栀,我承认我错了。那天在操场,打球打上头了。男生都这样,上头了什么话都会说。我知道我说了很多不好听的话,但我不是有意的。并没有觉得你是流浪猫,我只是……”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钟栀打断他,不知是自嘲还是讽刺地说:“我是你什么人啊,真好笑。”
周沢僵住了。
他疑惑地看着钟栀,眼神有些不敢置信。钟栀绷着一张脸与他对视,毫不退让。嘴唇用力的抿着,抿得发白。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也不客气,刺过来的全是刀,一字一句锋利无比。周沢盯着她许久,喉结上下滚动了,脸阴沉得可怕。
他松开了钟栀的肩膀,忽然嗤笑一句:“你说得对,我干嘛跟你解释。”
周沢昂起下巴,嗓音冷冽又骄矜:“你又不是我的谁。”
钟栀的心猛地一缩,睁着眼睛硬生生逼退眼眶里涌出来的热意。她双手捏拳,笔直地站着。大雪越下越大,很快车棚外就是一层白。松软的雪被人踩得咯吱咯吱响,钟栀抬手摸了一下鼻子。又偏过脸,不看他:“如果没事,我走了……”
周沢根本没搭理她这句话,两手插兜,转身人就消失在大雪中。
钟栀喉咙里发涩,忽然笑了一声。觉得自己挺可笑的。看不清自己,没有自知之明的可笑。所有人都告诉她周沢三分钟热度,周沢没有心。沈琳琳那么漂亮的女朋友,他说腻就腻了。就她偏不信邪,觉得自己也许会成为特别的那一个。结果一巴掌扇在脸上,清醒得不能再清醒。
这之后,周沢没有再堵过她,也没有再故意去碰掉她的书和撞她的桌子。两人恢复成陌生人的状态,甚至比陌生人还冷淡。住在一个房子里,也可以保持早晚不见面。
钟栀的感冒一周后好了。学习更刻苦。哪怕刻意的躲避,还是躲不开周沢。中午她抱着饭盒在楼梯间吃饭,碰巧遇到沈琳琳和一群女生在窗口抽烟。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仙女一样的沈琳琳是抽烟的。她跟她那群闺蜜都抽烟,吞云吐雾那个熟练的手势,完全老烟枪。她们正在说着今天晚上平安夜要去哪儿玩。钟栀也是进城以后才知道城里的女生要过圣诞节的。十二月二十五是圣诞,十二月二十四日晚上是平安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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