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维斯确实看见了朱烈斯的犹豫,却无法同情他的矛盾,冷漠地走到门边。
那扇被加上了某种禁制的门仍推不开,克莱维斯按住了门,看着门缝里奇异的暗翳一点点慢慢地消退下去,总觉得这是上天给朱烈斯的最后一个机会。他勉强忍住回头的冲动,仍忍不住偷偷地注意朱烈斯的一举一动。
只是,他似乎不想把握住这个机会,始终沉默着。
最后朱烈斯低声问他,“这二十年来,一直是这样……你不是也这么过来了?难道刚刚的那个吻所能带给你的,只有痛苦吗?”
“今后只有更痛苦。”
“克莱维斯……”
“说过爱我的人,每一个都不要我……朱烈斯,我已经没有办法再面对你了。”
克莱维斯一把话说完,手上按着的门就松开来。看来,随着‘无钵’的‘死去’,设在这栋屋子里的黑禁地结界已完全消退。他没有再犹豫,推开那扇门,身后传来朱烈斯喊他名字的声音。
他脚步一滞,感觉自己的眼眶发热,连忙加快了脚步,走出那栋红砖屋。
◇
夕阳的余晖亮得突兀,克莱维斯眯着眼偏过头去,避开那刺眼的光芒。砖屋的花园外不少人伸长脖子望着他,一连串问题潮水般向他涌来,他径直走过去,将一切视若无睹。
朱烈斯冷静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别打扰他,让他离去。”
……还是这么冷静吗?
克莱维斯无声冷笑,穿过人群走下山丘,直到远离人群的地方,“卢米埃,”他低声对身后的人这么吩咐,“不要再跟了。”
他很少这么说。平时他独处的时候,多半仍会容许卢米埃待在他身边,卢米埃不会贸然吵他,也从不烦扰他,而且,是他寂静世界里唯一的声音。
但此刻他无法面对任何人。
卢米埃的脚步停了下来,语气很柔和,带着恳求的意味,“请您让我替您处理伤口吧。”
克莱维斯确实感觉到卢米埃对他的关心,却无法回应。“没有必要,”无钵的尖刀刺中他时,他已经转过身子,伤口并不太深,“我自己会处理。”
卢米埃没有再坚持,柔顺地放慢了脚步,离克莱维斯有一大段距离远远地跟着,直到目送他进了他自己的月辉馆邸。
◇
克莱维斯游魂也似地进了自己的屋子,从因关心而前来探问的侍女们中间穿过去,走进卧室紧紧关上了门。
母亲爱他,但母亲更爱这个宇宙,为了他身上蕴藏的暗之萨克利亚而抛弃他;安琪莉可爱他,但安琪莉可更爱她做为女王的天命,也抛弃了他……就连朱烈斯也是这样。朱烈斯更爱的是他引以为傲的职责,他克莱维斯在守护圣这三个字面前,简直什么也不是。
这世上就没人要他。
他不能再跟谁说一句话、也没有办法再思考任何事,他陷入他从来未经历过的脆弱里,觉得自己简直就要哭出来了。他合衣倒在床上,把自己的身子重重扔进棉被里,全身都感觉到明确的疼痛,但他不在乎。
他必须快点逃到那个世界……
陛下保佑,今晚让奥立威的梦之萨克利亚离他远一点。他不需要梦境,他只要那个什么都不存在的世界。他在那个世界蹒跚地踽踽独行,过了许多许多年,无人闻问,只有漆黑的寂静,伴随着淡淡的优雅香气。今后他仍只需要这个世界,他身边的那些人跟他都没有关系……
事与愿违。
克莱维斯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的是很久以前的事情,梦里那个金发小男孩一脸严肃的表情,坐在职务室里那张对他来说太高的扶手椅上,两条短短的腿在空中乱晃,带着隐藏不住的慌张。
‘不要隐瞒,我需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卡迪斯为什么不见了?’
‘朱烈斯大人,请您别多问了,跟克莱维斯大人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会……’
‘这绝不是休息……分明是避难。’小朱烈斯跳下椅子,坐在他身边的小克莱维斯也赶紧跟着他跳了下来,把右手放进小同伴伸出来牵他的左手里,‘我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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