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邵芳洁给这首独奏命名《花腔》,可能有点抬举作曲家的心思,或者想拔高一下曲子的演奏难度。不过以邵芳洁强大的谦虚保守,想抬举拔高的没准会变成压抑勉励。《花腔》对硬性技术的要求虽然比《无穷极》还差一截,但也绝不是糊弄小朋友的儿歌,应该说对本科平均水平还是有一些威慑力的。而对情感色彩的细节要求,就看演奏者的自我要求了。
不过作曲家本人都没听过几个版本的《花腔》,在座的各位肯定都还是头一回,这也是演新曲子仅有的一点好处,没什么压力。不过中音作曲研究生趁小演奏员准备的时候跟杨景行提一下:“你的几首民乐独奏,我认为这首门槛看起来比较低但是演奏再创作空间很大。”
杨景行点头呢,真不要脸。
毕竟出生世家,焦语桐勇敢再创作,来个先声夺人。也有可能是并没正式出版发行过的曲谱在流传过程中除了什么誊抄打印错误,作曲家本来标的中弱渐强,台上出来的效果是很强渐弱。
不过就整首曲子的表演而言,小演员还是忠于原作的,拉得还不错,以她的年纪能演绎出这样的零星精彩还能兼顾整体性,可以说没给父亲和爷爷丢人。
听众们也明显鼓励爱护花朵,比之前听看得认真些,一曲结束之后给小演员得的掌声好像是独奏最热烈的。
主持人及时上场让小演员别急回座位,然后有请指挥。吴承伟礼仪地带着两位著名三弦演奏家、交响乐团首席葛杰和最近才替换团内演奏员参演第二交响曲的著名琵琶演奏家出场。成名演奏家来当演奏员其实都是指挥家的面子,但害得杨景行之前在行政楼好一阵恭维感谢记人情。
台上老中青少几代了,边向听众问好介绍边轻松愉快聊聊天,前辈们鼓励称赞少女,晚辈也层层向上推崇恭敬,还兼顾一下台下作曲家,搞了好一阵才准备开始。
吴承伟这酝酿巡视的派头,好像比连立新的气场还强大,很快严明了乐团,但整肃听众的效果不明显,中国人爱热闹嘛。
因为对作品的诠释好像更沉重一些,再加上乐章间的暂停时间长了点,平京首演的杨二时长达到了四十八分钟。
吴承伟年纪也不小了,那样高强度地不停挥舞双手还要搞些提臀、挺胸、弓腰、后仰这些装饰动作,落下指挥棒猛转身的动作可能已经是最后力气。五十分钟前是那么器宇轩昂,再面对听众脖子却是喘气得脖子都有些歪,很有辨识度的爆炸头和大胡子明显被汗水浸湿不少。
掌声不仅热烈而且专注,杨景行也拍得认真。平京的演绎对比浦海来说是各有千秋吧,作为彼此没什么了解交情的指挥家和乐团,能在这么仓促还不太顺利的准备中把一首这么长的作品排练到这种程度,值得作曲家好好感谢了。
音乐家们常说掌声就是最好的回报,这会回报还挺持续的。吴承伟好像得到力量,脖子逐渐摆正并且开始仰头,然后猛地双臂一展,拥抱享受掌声。
观众席的回报就更热烈了。
等指挥家放下双臂和骄傲的面孔后,观众席上的音乐同行开始起立致意,这样才能把程序拉长。刘苗差点被校友带动,但还是等着跟同乡同步。
勉强算是全体起立吧,应该是走不到百分之百了,指挥家又开始鞠躬感谢。
观众们再用力回报一下,但也陆续坐下停手。含蓄文化嘛,没必要搞得那么夸张肉麻。
指挥家应该也是审时度势的,独自享受了两分多钟,在发现掌声有点维持不住的时候再向作曲家致意。
杨景行再起身,微微前后鞠躬干。两个大学生可能是觉得做作,稍微闪开点别被牵连,还偷笑。
眼看又要不行了,指挥家示意乐团起立,请首席们出列,握手。
行行行,没有功劳有苦劳,听众们就再赏点吧,已经当起看客的女大学生又拍几下。
作曲研究生还没坐下,稍微朝杨景行这边移半步了跟女朋友和刘苗分享:“发现没,带观众进入自己的音乐,让他们越来越投入越来越沉醉……作曲家的幸福。”
刘苗有点尴尬地点头。
“你好……”夏雪隔壁的中年男人也找作曲家握个手:“谢谢,好作品!”
杨景行也:“谢谢。”
中年人男人又鼓励:“第一次在这个厅看到这种盛况,我是老乐迷。”
杨景行再:“谢谢。”
可指挥是真没办法了,主持人就上台,感叹感谢一大通,自吹互吹明示暗示一大堆,目的其实就是:“请大家再次以最热烈的掌声……”
听众们并没依依不舍,其实在主持人的晚安说出来之前就有些人离开座位了。老乐迷再跟杨景行聊一聊,显得对行业动态有一些了解,遗憾不能去浦海听柏林爱乐的现场,也提醒作曲家回应别人的招呼。
还蛮多听众向作曲家挥个手投个笑,不过杨景行得去前面感谢了,总不能等人家过来,但是叫两个姑娘原地等候。
专家教授们的说法也是“激动人心盛况空前”,热烈握手互相感谢。处长作曲家很高兴看到年轻人对民乐的理解这么深刻,说如果自己的作品是一株花开几枝的梅庄,那么第二交响曲就是一座有奇石有清泉的花园。
领导都能这么谦逊,大家更得大方拿出对作品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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