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就该高高在上开着,而非坠落尘土。
彼时投机取巧、旁门左道的事情不少,譬如有人炒邮票,再譬如炒君子兰——那个年代,炒这个的人不比炒房的少,一盆花,也能炒到高价。
80年代后期,君子兰刚开始热的时候,温启铭已经意识到风口。他入行早,多看了些资料,先去精心挑了“花脸和尚”“短叶”“圆头”等精品花,慢慢养着,沉住气,看着市场里君子兰被炒热,一点一点升值,等一盆花被炒到涨几千、上万的时候再卖出去,坚决一盆不留。
人大多有贪心,当时身边一些人入行晚,大价钱收了君子兰,就等着价格继续往上涨,温启铭这时候脱手,其他人都不解,甚至觉着他傻。
温启铭不傻,他拿这笔赚来的钱去买房子,去构建他和白若琅的新家。浴室和卫生间都不必和人共用,还能给白若琅打一个她最想要的、带着大镜子的梳妆台。
果不其然,之后君子兰价格一路下跌,温启铭在巅峰时候脱手,利索带着钱出局。
搬入新家的第一天,他和白若琅做了真正的夫妻。
婚后第三年,温崇月出生。
温崇月五岁生日时,白若琅向温启铭提出离婚。
大约过了一月,温启铭尝试挽回无果,点头同意。
他要求抚养温崇月,白若琅没有任何异议。她不想这段过往在自己身上留下痕迹,她是典型的精致利己者,刚好不想要这个拖累。
离婚后的白若琅什么都没带走,她干脆利索地离开温启铭买的小房子。白家人亲自开车来接她,上车后,白若琅脱掉沾了湿润泥土的鞋子,从车窗外丢出去。
她只穿一件温启铭送她的连衣裙,花了他两个月工资,真丝裙摆,有着淡淡的植物纹样,颇为时髦,这也是白若琅唯一带走的东西。
温崇月自此跟随温启铭生活。
五岁的孩子其实已经可以上托儿所,温崇月从小性格就好,安静地跟随父亲生活。只问过一次为什么妈妈要走,之后就再也没有提过,只是会偷偷地翻看白若琅和温启铭的照片。
小学时候吃过一段时间苦,小孩子之间哪里懂这些,骂起来就是“没娘的家伙”“你妈跟野男人跑了”。温崇月一声不吭,捡起砖头往比他高一头的大孩子头上砸,后果自然是温启铭带着他去道歉,赔医药费。
温启铭没谴责温崇月,问清楚原因后,只是摸了摸他的头。
那一年,温崇月十岁。
从五岁到二十二岁,温崇月一直和父亲生活,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温启铭头脑灵活,虽不曾经商,但在股市刚开始时炒股赚了不少,足以支撑温崇月读书、培养其他爱好。
后来,温启铭与白若琅结婚时买的房子拆迁,温启铭就带着温崇月搬到了现在的这个房子——也是学校建好后以低于市场的价格给各位教授的。
这是温崇月毕业前的事情,他从没有见过自己母亲。加入地下乐队,玩摇滚,读书时组队,世界各地参加比赛,温崇月享受自己的生活。
温启铭并不掩盖自己那段失败的婚姻,他只说是性格不合,除此外,不再提任何有关白若琅的事情。
温启铭没有讲白若琅去了哪里,什么姓名。温崇月也不再询问,他知道母亲想要忘掉这一切,没关系,他们都尊重她的决定。
然后,白若琅出现了。
她打算认回温崇月,以一种矜持高贵的姿态出现,等待着儿子对迟来的母爱感激涕零。尤其是在得知温崇月并无伴侣时,白若琅已经开始精密计算,作为补偿,作为母子关系的促力,也是作为对她的帮助,她决定要为温崇月寻觅一位合适的、他会喜欢的伴侣。
温启铭对白若琅始终无法狠下心,成长中不曾感受母爱的温崇月并不一般,他彼时大学就读,带领的队伍斩获多个奖项,受老师器重,朋友追捧,被学弟学妹们仰望。
当时还年少轻狂温崇月第一次和白若琅发生正面冲突,结果收获了令他刻骨铭心的教训。
那是温崇月最大的一次错误,也是失败。
……
“可能已经过了需要母爱的年纪,”温崇月对夏皎说,“她是我的母亲,我无法阻止她和父亲往来。但我不会让自己的人生受她操纵。”
夏皎安静地听着。
温崇月握紧她的手:“抱歉,让你这样草率地嫁给我。”
“啊?不,”夏皎用力摇头,她说,“我觉着现在很好啊。”
她不是安慰温崇月。
夏皎并不认为婚姻是多么神圣美好的事情,虽然身边经历的人不多,但每日看新闻、看报道,婚姻后一地鸡毛、鸡犬不宁的事情并不少。
倘若用合作生意来比拟,很多女性怀揣着钱信心满满地投资入股,哪里想到公司报表做的光鲜亮丽,真正被套牢后就开始原形毕露,亏到血本无归,身心皆疲。
夏皎选对了合作伙伴。
她并没有抱有太大期望的温老师,是一位合格的丈夫,家庭情况也简单干净。
夏皎怀揣着钱加入这个婚姻,升值了。
归家途中,夏皎被炸串店儿勾了魂儿。温崇月停下,付钱,让夏皎挑了一份。炸年糕、炸玉米,鱿鱼、土豆塔、面筋、酸奶包……选的微辣,酱汁一浇,调料一洒,喷喷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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