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往右走,走廊在前方约十公尺处告一段落,在这之间左右两边各有一扇铁门。若是往左走,走廊则先往右拐了个大弯,然后再一直往里面延伸。这里的门呈不规则排列,其中有几扇半开着。
“往左走。”
我们依照兰子的指示前进。第一间房间的门半开。我搜寻开关,然后开灯。这里似乎是仓库,有好几个钢制架子,上面放着很多日用品,地上凌乱地散落着纸屑和破掉的瓶子。
我们一间接着一间观察,每间房间看起来都只是贮藏室,有的房间摆放燃料;有的则是衣服和医药用品、甚至也有专门储藏食物的房间。
“从这些房间可看出直到最近都有人待过。”兰子对修培亚老先生说。
结论很明显,这些都与里宾多普伯爵有关。他私下继续进行纳粹时代的秘密实验,在这地下设施内进行诡异研究。
我们继续往地下迷宫深处挺进。废弃的木箱、木片、纸、金属片和空瓶四处散乱、堆叠着。走了一会儿后,走廊就没了,接着又是一道楼梯。我们步下楼,与刚才一样,有扇铁门。
这一层楼有几间寝室并排着,似乎是生活区。虽然只有两、三间房间曾使用过,不过这已足够。每个房间看起来都像曾匆忙搬运东西的模样,因为不论是走廊还是房内,都是物品四散。再前面一点的地方应该是餐厅和厨房,而这里也很清楚呈现急忙丢下手边工作逃走的样子,因为要清洗的东西还搁置在水里。
再到下一层楼后,我们为之震惊不已,因为这里就是秘密研究所中心。飘着臭霉味的空气中,混杂了酒精和消毒药水的味道,感觉像是医院,或是大学研究室。
其中一间房间里有许多装着药剂的圆铁罐和大小不一的瓦斯筒,但全都倒得东倒西歪。此外,因瓦斯与空气中的浓浓药味相混,因而形成一股刺鼻难闻的怪味。
另一间房间里除了有堆积如山的文件和书籍外,还有并列排放、满是医学书籍和科学资料的书架、不锈钢制物架和桌子。每一个书架和抽屉都被拉开,感觉像是慌忙翻找过。桌上的书山倒了下来,地板上到处都是丢弃的废纸,连个站立的地方都没有。
还有一间房间摆满药品和药剂。四方架上全是大大小小的药品,与无数瓶茶色、紫色、还有透明的药罐。其中有几个还故意被扔到地上摔破。工作桌上也是药瓶散乱,摆着各种调配药品用的器具。而隔壁房间的架上则塞满药品使用说明书和病历表,许多张X光片还夹在看片台上,此处也是一副慌忙带走重要书籍文件、仓皇逃走的样子。
另外还有一间房间摆着无数个用福尔马林浸泡的标本。在进入这间房间前有种不好的预感,不过幸好没有会让人感到恶心的东西。瓶内收着各种生物标本——从最小的生物标本到比人类还大的标本都有。小瓶子里有蚯蚓、沙蚕、寄生虫和青蛙等两栖类,还有虾子等甲壳类、爬虫类,以及已经遭解剖的东西。中型瓶子则装了鱼类、大型爬虫类、小型哺乳类等。而浸泡在大瓶子里的则是羊、小鹿、猿猴,以及不知是狼还是狗的哺乳类动物。
“这是什么……喔、喔、我的天啊!”修培亚老先生走到房间最里面时,别过头。
我和兰子走过他身旁,确认他看到的东西,连我们也倍觉恶心地呆站着。
很多原本放在那里的大小标本瓶都滚落在地、破碎。地上被流出的福尔马林濡湿,弥漫着着一股独特臭味,极度刺激了我们的鼻子。我们虽然用衣服和手帕捂住口、鼻,却无法闭上双眼,目光迟迟无法离开那些与玻璃碎片一起横躺于福尔马林中的物体。
那些是各种人类的尸体,或已遭解剖、肢解的尸块。从婴儿、幼儿、小孩、青年、老人、男与女、白人、黑人、黄种人,以及无头尸、独眼小孩,甚至是连体婴等畸形儿都有。此外,也有人类的手指、手、手臂、脚、眼睛、鼻、牙齿、内脏、脑髓、神经、血管和各节骨头。那些东西因长年浸泡于福尔马林中,早已褪色发白,膨胀松软。总之,直到刚才,这些所谓的人体标本应该都还放置于陈列架上。
“黎人,你看,最里面的那个架子上的标本瓶。”兰子指着的那十几个瓶子因为放在架子最高处,所以逃过劫难,没被摔破。
“那是眼……”我半晌说不出话来。
那是眼珠的标本。
每个瓶子中各放入两颗人的眼珠。瓶身还贴上白色标签,写着号码和文字。
全是蓝色眼珠。
“这一定是人称‘死亡天使’的门格尔博士的收藏品吧?这里的医疗实验用品应该也是他留下的。蓝眼珠是从那些惨遭杀害的小孩身上摘除下的。”兰子边喘气边说。
一如李凯博士告诉罗兰德律师的那样,承袭希特勒狂气的门格尔博士,在成为奥斯维辛集中营的医师后,便将无数犹太人送进毒气室虐杀。为了解开双胞胎的遗传因子与人种优劣的关键秘密,搜集了四千对双胞胎,施以残虐的人体实验。还有他为了谄媚抱持着“亚利安人会征服全世界”想法的希特勒,以及其创造第三帝国的野心,因此不眠不休地致力双眼异色的病理学研究。
“意思是……这一切证明了里宾多普伯爵在这座人狼城的地下进行的研究,确实和门格尔博士的恶魔实验有关?”
我顿时感到呕心、头晕目眩。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的死人眼珠似乎也怨恨地看着我们。这些眼珠的主人——那些可怜的小孩子们——全成了战争狂人的牺牲品。
接着我们又走进别的房间。里面陈列着被大大小小、已遭剥皮的动物标本,最后面还放有人头标本以及人种——有白人、黑人、黄种人和澳洲人等——样品。
我们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是机械式地继续走向走廊深处。途中还有好几间看起来像是手术室,或是实验室的房间。
手术室内的墙面全都覆上不锈钢板,手术灯从天花板垂下,下面摆着手术台以及手术用器具,墙边还有仪器和麻醉设备。放着外科手术器具的玻璃闪着暧昧的光芒。手术台一旁的推车上,林林总总地放着托盘、手术刀、针、剪刀、橡胶管、棉花、消毒水、注射筒和铜制容器。最里面放着已经破了大半的玻璃容器,上头还系着五条管子。地上有脱掉的白袍和口罩,倒下的垃圾桶里还滚出沾血的绷带和布。
隔壁小房间的地上一片血海,满地都是内脏。原本应该整齐排列在架上的玻璃容器,全都滚落到地上、破裂,里头的东西是从人类或动物身上切除下来的内脏。心脏、肝脏、胰脏、肾脏、膀胱、卵巢、被切断的动脉与静脉、玻璃碎片,全与流失殆尽的福尔马林液混杂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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