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天真指着那幅黑色的画:“为什么要把这些放在这里,本来多开心的房间啊。”杜采仪:“这些都是萌萌的画儿。”任天真认真地看着墙上的画儿,每幅画儿上都在很显眼的位置写着一个数字。杜采仪:“这是她快两岁时,第一次玩蜡笔,就这么坐在地毯上,笑得口水淌了一下巴,糊了她面前那一小块墙纸,后来我们搬家,我就把这块墙纸带着,我一直记得她那个没牙也没眼的笑脸。”任天真站在中间那幅黑色的画儿前面:“这幅是什么时候的?”杜采仪:“你们遇到她之前不久。她的画画老师推荐她参加arc和fac的比赛,这是她交的作品。她的老师看到这幅画儿时感受跟我们一样,彻骨的寒,所以赶紧联系了我们。”任天真:“她盖住了什么?”杜采仪:“我以前很想知道,但现在,我不确定。我不确定知道真相之后我能不能承受。”
许结:“任教授,大家都是父母,你不相信我是为了萌萌好才把她关起来的吗?呵呵,他人即地狱。”任新正:“他人?他人是谁?”许结:“人是社会人,我们不可能脱离其他人孤独地活着,她这样年纪的女孩子,行差踏错,别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毁了她。”任新正:“如果我们都活在他人的目光中,通过他人来塑造自己,那又何谈自我呢?‘我’到底是谁呢?”许结苦笑:“任教授,你这个问题可是萨特一辈子都没研究清楚的。”任新正严肃地看着许结:“我只是想知道,萌萌做了什么,需要这样对待她。就因为之前犯过的错?”许结肯定地摇头:“我们从不要求她做一个完美的孩子,我早已接受她的过去,但我不能接受她的现在和她没有未来!”
杜采仪:“你喜欢萌萌妈?”任天真一愣。杜采仪:“如果你喜欢她,愿意照顾她一辈子,我就告诉你。”任天真犹豫了一下:“我喜欢她,但是是兄妹的那种喜欢。如果您只是怕她未来没有人照顾,我可以把诺言放在这里。作为医生,我会照顾她一生。”杜采仪不为所动:“这不行。这种承诺不可靠。”任天真:“可谁又能承诺爱情持续一生?我第一次在超市见到萌萌,因为我的误判,差点害了她,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认为,她是第一个我一定会负责到底的病人,我会尽全力治愈她。”杜采仪苦笑着摇摇头:“你不了解她,她是一个不自爱的女孩。”任天真:“你不要这么说。每个人在成长的过程中都有可能误入歧途,我们也是这么过来的,她也不想遇到渣男。”杜采仪:“我说的不是这件事。”
任新正:“你把她锁在屋里,钉上栅栏,她就有未来了吗?当初你说要让她恢复学业,我深以为然,才让她跟你回去。”许结:“她上不了学。”任新正:“为什么?”许结:“我们给她买了一份从出生到18岁的寿险,那天保险经济突然打电话给我说萌萌要求一次性把钱取走,我觉得不对劲,再一查,她有一张从小到大存红包的银行卡,里面有不少钱,全部被她取走了。所以我们那天着急慌忙就要把她带回家。”任新正:“为什么要这么多钱,你们问了吗?”许结:“问了,她不说。但是,肯定跟以前的那个男的有关系。”任新正:“你们为什么这么想?”许结:“因为我们抓到了。她妈妈把监控摄像头打开,她用我们送饭去的钢勺生生把摄像头砸烂,她妈妈把她手机没收,我们找人解锁她手机的密码,发现她跟那个男的的聊天记录,每一条都是删除的。”任新正:“他们聊了什么?记录调不出来吗?”许结:“她已经满十八岁了,我们父母在营业柜台不能调聊天记录了。”任新正沉默半天,忽然问:“如果每天24小时摄像头对着你,让你没有隐私,你觉得你的状态会是什么样?父母和孩子之间,要有边界感。她是人,不是你的私属品……”许结:“我们装摄像头,是有原因的。”
任天真:“萌萌到底怎么了?你真是要急死我!”杜采仪:“在她青春期的时候我就发现她有非常不好的癖好。”任天真:“什么癖好?偷窃?嗑药?”杜采仪都摇头。任天真:“那是什么?”杜采仪:“难以启齿,非常难以启齿。”任天真:“自娱自乐?”杜采仪:“算是吧,就是那个意思。”任天真:“这很正常啊!这有什么难以启齿的?每个人都有欲望,你要承认她在长大,这是最自然不过的了。”杜采仪:“这怎么可以?”任天真无可奈何地笑:“如果您不是女儿,而是儿子,您能接受他有这样的需求吗?”杜采仪一愣。
任天真:“杜老师,萌萌没有做错什么。是你们的羞耻感,让她觉得自己错了。萌萌没有伤害任何人。”杜采仪:“别人家的女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是这孩子她小小年纪就养不住,就喜欢跟男人跑,一个看不住就越界。这不应该是我们这种知识分子家庭教出来的孩子。”任天真有些悲哀地看着杜采仪:“你们父母,都不能接受,孩子不像你们。你们哪来那么高贵的自我认知?”
许结:“任教授,你说的边界感,我抓不准。我这一路走来,考大学凭分数,考职称凭论文,我太太是鉴赏师,她也是考了无数的证。可是做父母,这个职业,它不需要证啊!我们也没有受过这方面的培训,不知道怎么爱她才是正确的方式。你可能觉得我们现在对她太狠了,可是我们是真的爱她,她要星星我们不给月亮,我是真的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们这样的家庭会教出这么出格的孩子。有时候我看她,就感觉她好像不是我的孩子。”任新正:“其实你的感觉我也有,我生而为医生,我夫人是中医世家,我认为我们的孩子应该是集天地之精华,他应该落地起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医生,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做这个职业。但我到今天都没看出他有成为大医的潜质。”许结:“那他至少还有一技傍身。萌萌不一样,她如果这次不能按照我们希望的方向转变,她这辈子可能会过得很悲惨。我们逐渐在老去,我不可能照顾她一辈子,如果我走了,而她流落街头或者与坏人为伍,我想九泉之下我都不会安息。如果这次,再不能把她掰正,那我就……”任新正:“就怎样?就拿牢笼困住她?就拿毛巾捂死她?你自己很优秀,你是名校毕业,但这和你孩子没有任何必然关系。对家庭来讲,不是比成就、比贡献、比智慧,家庭是比爱,你有给她多少爱,这才是真的。她成长的过程里,有多少时间,你是心无旁骛,不想你的论文,不想你的研究,专心陪伴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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