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思归放下卷子?和纸笔,到妈妈床角坐着。
病室里灯光颇为昏暗,柳敏撑着身子?坐起,余思归想伸手扶她,但?是?下一秒柳敏就推了下。
“不用。”妈妈在黑夜中道?,“我自己就可?以?。”
余思归说:“……好。”
窗外哗哗地下着大雨,仿佛天?被捅漏了,妈妈怔怔望着窗外,眉目笼罩在黑夜之中,细瘦手指搭在被褥上。
思归看着她的手,静脉凸起,指尖枯黄,心里酸楚得无以?复加。
“那天?也是?这样的。”柳教授忽然静静道?。
余思归:“?”
“……我入学的那天?。”柳敏说,仿佛忽然陷入了近三十年前的回忆之中,“妈妈从北京西?站出来天?就阴沉沉的,到了晚上我把东西?搬回宿舍……就开始下雨……”
然后?柳教授很轻地笑了声:“那时候和现在不一样,现在被褥都是?学校统一征订,那时候大多数学生的被子?褥子?都是?从家带。因为大家付不起。”
思归怔怔看着妈妈。
那仿佛是?她第一次接触妈妈的过往——至少是?直接地从妈妈口中听到。
“那时候你姥姥和姥爷甚至不太想让我去呢,”
妈妈笑了起来,“毕竟师范大学不要钱,但?清华却?是?要收学费的;而且他们觉得我一个?女孩子?家家跑得那样远,说出去不太好听……以?后?找婆家也困难。”
余思归说:“一听就是?姥姥的原话。”
“……确实是?你姥姥说的,”柳敏笑了起来,见?牙不见?眼的,促狭道?,“所以?你也记得妈妈特别爱和她杠。”
思归又想哭又想笑,想起记忆中的外婆:“妈,我怎么记得那是?你被姥姥骂呢?”
柳敏笑起来:“我那是?护着你。”
“虽然你外公外婆一开始不想我去,”柳敏回忆往事:“但?是?除了松口之外别无他法……而且松了口之后?是?他们两个?人把我送去了北京。路上没让我拎行李,夫妻俩把我送去上大学。报道?当晚你姥姥和我挤了一个?通铺,你姥爷是?和我们班一个?男同学挤着睡的。”
“……那天?晚上,下的就是?这么大的雨。”
余思归那一刹那有点想哭,仿佛经过过往的血肉,触及到了两个?早已往生的人。
妈妈怅然看着夜雨,眼底一点很浅的泪光。
柳敏说:“我想她。”
思归喉咙发堵,泪水几乎扑簌簌地落下来,在雨声中说:
“……我也想她。”
“他们其实……”
妈妈沙哑地说,“你外公外婆就是?普通的小市民……”
余思归忍着泪水。“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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