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房里静得出奇,头发散乱的犯人抖了一会儿,喉咙里发出的嗤嗤声也越来越响,傅昭临低头看了一会儿,随后蹲下身子,扯着他的头发将他的脸抬了起来。
犯人盯着他面前的乌金色蟒纹,一双眼睛里除了憎恨便只剩恐惧。
而他那张满是血污的脸上,除了一双眼睛以外,其余的也皆不成形了,一张嘴想说话,只看得到血淋淋的一片,已是被割了舌头。
傅昭临这种场面见得多了,也没什么反应,只是嫌恶地把犯人的头发放开,沉声道:他不行了,把刘家其他人提上来,现在就要审,包括那几个押送官兵。
还有这个。他踢了一脚地上的人,找个人把他的命吊着,刘琨现在还不能死。
再从牢房里出来时,已是午时了。
临近初夏,日头很足,照在人身上能把大半的阴冷都扫去。
傅昭临在大理寺后舍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元禄摆好饭来叫他,他吃了几口,只觉得口中寡淡无味。
元禄在一旁看到了,便问:今日这饭不合大人胃口?
傅昭临摇头,他现在心情不好,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
想到刚刚在刑房里发生的事,元禄心里便有了猜测,他打从十四岁就跟着傅昭临,呆在他身边的时间最长,也是最会猜度他心思的人。
那李氏要不要找人。。。。。。
不用。傅昭临不等他说完,便打断了他。
元禄说的李氏是刘琨的夫人,上午提审她的时候,那李氏跟泼妇骂街似的在刑房里哭嚎大骂,要问骂谁,自然骂的是傅昭临。
傅昭临是亲自下株洲把刘家带回来的,李氏便把一切的罪责都怪在他头上,她骂他手段残忍,行似畜生,又诅咒他早日遭报应,骂了一通脏污不堪的话,落在傅昭临耳朵里,自然十分刺耳,何况刑房里还有几个属下听着。
以往遇到这种骂人的,傅昭临没耐心听他们胡言乱语,一通大刑加身,再怎么硬的骨头,也能给他磨得稀碎。
但是今日他却没因此给那李氏上大刑,只叫人把她嘴堵了。
傅昭临知道元禄是什么意思,不过是教训那李氏一顿,或把她的舌头割去,以作为惩戒。
但今日他却迟迟下不了这种决断,无非是因为想到了笙院的那位。
李氏未嫁给刘琨之前,也是高门大户出身的闺中小姐,闺中小姐嫁了人,命运便拴在了夫家身上。
刘琨儿时在太子身旁做过伴读,放在几年前,这样的人可谓前途无量。
然而有多大的前途,就有多大的危险,太子一朝不保,他身后的人自然落不到好下场,他不过一人受损,后面却是成百上千条命。
刘家是再也起不来了,连命保不保得下都难说,李氏一长期关在内院的妇人,夫家遭了变故她只有束手无策的份,再多一点,便是无能狂怒,见到谁最大就骂谁。
都说狗急跳墙,兔急咬人,妇人落进命运的漩涡里,能做得最多的,也只是骂骂街。
傅昭临在审李氏的时候,确实因她想起了宋三。
他提审宋三那夜,本也只是带着取乐的意味去的,一个没吃过苦的闺中小姐,见了他,不知会被吓得做出什么反应,傅昭临着实好奇,尤其那人还是宋莘。
从去年春围在猎场与宋莘有了一面之缘后,傅昭临便在脑子里把这个名字和这张脸记了下来。
当时也只是记下来而已,他没想过会和陈侯府世子的未婚妻子发生什么。
然而没想到一场变故,终究让她落到了他手上,傅昭临头次觉得审犯人这事,不动刀子也很有趣。
也是从提审她那夜开始,第一次下不了狠手,便步步退让,如今碰到了个和他毫无关联的泼妇,居然也因迁移到宋莘身上,变得软心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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