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太监从张嬷嬷处打听得知太后喜欢一种叫绿牡丹的菊花,于是他便特意寻来了绿牡丹移种此处。许是水土不服,不过十来天,叶子稀稀拉拉掉了七七八八,本是繁茂的枝叶渐渐成了光杆。
管事太监想重新换一拨的,太后却说再等等,还让人索性将剩下的嫩芽剪了,于是那花坛就剩些光秃秃的秃杆了,还以为活不成了,没想到过得五六日,淋了几场春雨,那些秃杆上竟冒出了好些新芽。
太后让人往里头添了草木灰,那新芽有了肥料,就蹭蹭地长,前后不过两个月,原本光秃秃的花坛如今已是满盆绿意,长势委实喜人,连皇上也夸过几回,长春宫内人人皆道是太后福气深厚,那花儿沾了福气,才得以起死为生。太后听了,自是眉开眼笑,还赏了那几个平常照看绿牡丹的宫人。
为此,拓拔太后时常对身边人说,“养花就跟养孩子一样,养坏了,也不必着急,该下狠手的时候就得下狠手,不能太过心慈手软,否则最后损失更严重。”
“皇帝近日可有去兰惠妃处?”拓拔太后收回目光,缓缓道。
“开始几天倒是常去,这阵子有时去皇后处,有时去贵妃处,或是其他妃嫔那里。兰惠妃处也去。”张嬷嬷低眉顺目道,到了殿前石阶,小声提醒太后。
“三个儿子里,就属皇上最叫哀家放心了,打小就听话,做事稳当,从不出格,只是,”拓拔太后顿了顿,面色有些凝重,“到底是在娘胎里没养好,身子一直比另外两个差了些。”
“主子多虑了。圣上正当壮年,身子还是强健的,只是一心扑在朝堂上,难免操劳了些,就是偶尔有个头疼脑热的也是正常的,主子不必太过忧心,况且还有太医院的那些太医在呢。”张嬷嬷和缓地宽慰。
太后轻轻叹了口气,“你就别光捡好听的来安慰我了。哀家自己的儿子,他什么情况我清楚得很。”
张嬷嬷低垂着头,不敢出声。
“除此之外,最令哀家头疼的便是他的后宫。说来说去,不论是嫁是娶都是要门当户对的。当初若是哀家坚决不同意李凤娇入宫,眼下也就没有这么多事了。”说起李贵妃,太后的眉头直皱,“话又说回来,皇后实在是太软弱可欺了,否则哀家为何到了这截还会让何申将女儿送入宫中,又让二皇子过继到她名下,无非就是想让她多个帮衬的人,好压制李凤娇。”
“主子的心意,皇后自会明白的。”张嬷嬷低声道。
主仆二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出了长春宫,长春宫在北朝皇宫东面,西面隔着一道一丈高的宫墙,宫墙西面便就是北朝皇宫中轴线上的第一殿,也是皇帝上朝的大殿,勤政殿。
勤政殿之后依次是宣政殿,清政殿,人们习惯将这三座殿合称三政殿。
三政殿后便是乾坤门,乾坤门以北就是内廷了。最先是乾宫,是皇帝办公休息的地方。之后是坤宫,是皇后的寝宫。再后面则是两仪殿。两仪殿后是御花园。
北朝皇宫内的花园不止御花园一处,还有长春宫东面的东泰园,园中有池,名曰玉清池,是东泰园的一个重要景点。此时半个池面已铺满了菏叶,其中还冒出三三两两的尖尖的淡粉色荷花苞,偶有蜻蜓在其上停留。
玉清池中有座八角的攒尖顶的亭子,亭子左右两侧风景全然不同,东侧是满眼的绿荷,西侧则是一泓清水,一条九曲桥连着亭子南北两端,人们可以通过九曲桥横跨玉清池。
“前两日听说这园子里的牡丹花与芍药花同时开了,争妍夺艳,好不热闹。”张嬷嬷扶着拓拔太后从玉清池畔过,喜笑颜开道。
“这倒稀奇了。往常不是牡丹先开,往后才是芍药吗?”太后挑眉,面上神色有些严肃。
“可不是吗,不知怎的,今年两者同时开了。宫里头的人还将二者拿来做比较。”张嬷嬷谨慎道。
太后沉默了半晌,冷哼一声,“在牡丹花前,芍药终究是不入流的。传令下去,将宫中芍药花通通销毁。”
太后原不是小气之人,可为了给皇后撑腰,以正宫廷之风气,才有此举,可谓用心良苦。只是好端端的芍药花又有何错呢?
据说遭连累的还不止芍药花,还有那些养护芍药花的宫人,谁让他们养的芍药花跟牡丹花抢花期咯,简直是僭越,可谓大逆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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