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光绪十四年就加了郡王衔,四年前晋封为瑞郡王。
不道军机大臣糊涂,承旨时将“瑞”字误书为“端”字。上谕既发,不便更正,载漪就这样糊里糊涂成了端王。
端王载漪,与恭王的几个儿子,与穆宗都是嫡堂的兄弟。如今要在近支中找“溥”字辈的作为穆宗的嗣子,则恭王府亦有资格。而载漪恃太后之宠,一心以为只有他的儿子,可以入承大统。荣禄在恭王生前,颇蒙器重,因而有此愤愤不平之言。
“你也别替人家发牢骚了!言归正传,我看,”庆王沉吟了一下说,“眼前只能在‘训政’二字上做文章。”
“这篇文章可要做得好!”
“做文章容易。”庆王答说:“总要等‘见面’以后,才能放手办事。”
“见面”、“递牌子”、“叫起”都是朝贵常用的术语。军机大臣每日进谒,称为“见面”,庆王此时所说的“见面”,是指见了慈禧太后而言,未奉懿旨,一切都无从措手。于是,各自换了公服,两人同车出府,向东疾驰。
向来大臣上朝,都由东华门入宫,此时事出非常,驱车直趋宫北面的神武门。厌王与荣禄都是赏过“紫禁城骑马”的,守神武门的护军统领,已由崇礼打过招呼,明知他们进宫不由其道,依旧放行,让他们直到贞顺门下车。
贞顺门是宁寿宫的后门。这所乾隆归政之后的颐养之处,因为有一座畅音阁,是楼高三层的大戏台,所以慈禧太后由颐和园回宫,为了听戏方便,常住宁寿宫。此时崇礼与外号“皮硝李”的大总管李莲英,接着了庆王与荣禄,先将他们延入贞顺门西的倦勤斋叙话。
“老佛爷让莲英给叫醒了!崇礼说道,”马上就可以‘请起’。“
“王爷跟荣大人有什么事面奏,我不敢问。”李莲英接口,“不过,得预备什么?请两位的示下,省得到时候抓瞎。”
庆王点点头,看着荣禄说:“仲华,听你的!”
“今儿个怕有大举动。”荣禄答说,“最好避开皇上。”
“老佛爷本来打算今天仍旧回园,既然如此,就早早起銮罢!”
“颐和园又太远了。”
荣禄还在踌躇,李莲英已经有了答复,也等于作了答复:“那就挪到西苑。”
说完,李莲英就走了。不多片刻,有个小太监来通知“叫起”,同时指明:召见的是庆王与荣禄。
“受之,”荣禄便即叮嘱,“请你派个妥当的人,悄悄通知军机,预备老佛爷召见。”
※ ※ ※召见庆王与荣禄,是在作为乾隆书房的乐寿堂,除了李莲英以外,别无太监与宫女。
跪过了安,庆王先奏:“荣禄是昨儿晚上十二点钟进京的,有大事跟老佛爷面奏。”
“说吧!”慈禧太后问荣禄:“你是袁世凯回天津以后才进京的?”
“是!”荣禄答说,“奴才有密件,请老佛爷过目。”
密件就是那道朱谕。李莲英从荣禄手里接过来,一转身呈上御案,慈禧太后入目变色,突出两腮,双眉之间,青筋暴露,牙齿咬得格格有声。庆王与荣禄从未见过任何一位老太太有此可怖的形相,不由得都打了一个寒噤。
真如雷霆骤发,来得快,去得也快,慈禧太后忽又收敛怒容,平静地说:“是怎么回事?”
“袁世凯一回天津就来看奴才……。”
荣禄将袁世凯告密,以及他的应变部署,从头细叙,一直谈到进京与庆王会面为止。话很长,一口气说下来,不免气喘,略歇一歇时,慈禧太后看着李莲英说:“给荣大人茶!”
茶倒是现成,但茶具都是上用的明黄色,非臣下所能僭用,因而颇费张罗,于是慈禧太后又开口了。
“就拿我用的使吧!这是什么时候,你还在那儿蘑菇!”
“君臣的礼节嘛!”李莲英已找到两个乾隆青花的大酒钟,权当茶碗,一面倒茶,一面头也不回地答说:“大规矩错不得一点儿!老佛爷就有恩典,人家也不敢喝呀!”
说着,已倒了两钟茶来。庆王与荣禄都先磕了头,方始跪在地上,双手捧起茶钟,“咕嘟,咕嘟”一气喝干。
就这当儿,慈禧太后已想停当了,“袁世凯可恶!他这是曹操给董卓献宝刀嘛!”她重重地说,“这个人可万留不得了。”
荣禄大惊,“袁世凯是人才,求老佛爷开恩。”他向庆王看了一眼,“奴才知道袁世凯本心没有什么。再说奴才也制服得住他。”
庆王受过袁世凯一个大红包,兼以荣禄的示意,便接口帮腔:“老佛爷明鉴,如今办大事正要收揽人才。袁世凯纵不足惜,但如老佛爷饶不过他,怕替老佛爷办事的人会寒心。”
“而且,”李莲英插嘴说道:“也叫景仁宫看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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