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公子应该是很有钱吧?”桂莲姐问道。
“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少钱,不过他为我赎身就花了一万块大洋。”杜鹃笑道。
“赎身?”桂莲姐忽然明白了。
可是这位赎了身的小姐,怎么又会成为纺纱厂的襄理呢,她又糊涂了。
“桂莲姐,我住在这里,跟你好像也有点投缘,我就跟你说说我的情况吧。”杜鹃回忆着说道。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就是想跟桂莲姐掏心窝子,以前她跟任何人都没有说过自己的身世,甚至包括路鸣。所有人只知道她是被干妈买来的,但是再往前的事就没人知道了。
或许是桂莲姐和孩子身上所承受的苦难让她想到了自己的童年,所以感到投缘吧。
杜鹃出生在江西农村一个贫困的村庄里,父母都是种田人,家里一直过着吃不饱也饿不死的日子。
尽管如此,杜鹃感觉自己的童年还是很快乐的。在她的记忆里,她总是带着自己幼小的弟弟在田野里奔跑玩耍,夏天的时候一起捉蜻蜓、扑蝴蝶,甚至大胆地去捉蜜蜂。
她还记得有一次捉蜂蜜时被蛰到了,手指头肿得跟棒槌似的,那种又疼又痒的感觉她现在都忘不了,从那以后她对蜜蜂就有一种本能的恐惧。
大约在她八岁那一年,当地发生了洪水,地里的庄稼全都被冲毁了,一年颗粒无收。
父母坐在门口望着远处的山峦,脸上露出绝望的表情,那一幕幕,至今依然历历在目。
有一天晚上,睡不着觉的父母在商量,究竟是卖女儿还是卖儿子,反正得卖一个,不然的话一家人都得活活饿死。
当时她虽然还不大懂事,一大早却站在父母床前说:“卖我吧,我不要弟弟饿死。”
父母下了床,母亲把她紧紧搂抱在怀里,三个人都流泪了。
母亲用家里仅剩的一块花布为她手工缝制了一件衣裳,这是她朝思暮想的衣裳。
过了几天,一个人牙子来她家里,给了父母一些钱,就把她带走了。
她不知道究竟走了几天,只知道先是坐船,然后又坐火车,差不多五六天之后来到上海,被送到了她干娘的手上。
过后许多年,她努力想要回忆起家的样子,脑子里却是一片模糊,就连家里的地址都记不起来,她和父母再也没有过联系。
但她却清楚地记得弟弟的样子,这或许就是所谓的选择性记忆吧。一个人愿意记住的事情,怎么也忘不掉,而不愿意记住的事情,就会逐渐淡忘。
她从八岁起,就被干娘当做长三公寓未来的头牌训练,干娘要让她赚大钱,也可以说干娘把全部的本钱和心血都投注到了她身上。
她从没怨恨过父母卖她,她也知道如果不卖掉她,等待他们一家的就是活活饿死冻死,不会有别的结果。
“妹子,没想到你也是苦命人啊,我还以为你是富贵人家的小姐呢。”桂莲姐都为杜鹃流下了泪水。
的确,杜鹃身上已经看不到一点贫穷的痕迹,跟富贵人家的小姐的气质一样,甚至更高贵一些。
虽然娇弱,但行住坐卧都很有教养,衣着打扮也很得体,完全一个上等人的模样。
杜鹃心里有愧,在模糊的记忆中,童年时间吃了不少苦,但是自从跟了干娘过日子以后,还真的没吃什么苦。
在训练体型和技艺时,她吃了不少苦,但这是必须承受的,如同吃饭的本钱,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地得到呢。
至于在生活上,虽然谈不上锦衣玉食,却也是富贵生活,干娘几乎是把她当作女儿来养着的,她也是干娘唯一的希望。
直到她遇到了路鸣,在她以死抗争的关键时刻,路鸣拿钱赎出了她,她才真正开始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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