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深夜挑灯为他缝补衣裳的母亲、那个不仅被爱情蹉跎被社会为难仍将他护在怀里的母亲、那个在他失意时永远会将他护在怀里问他饿不饿的母亲……没了。
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从户口本上永远除名,甚至再也找不到她存在过这世上的踪迹。
消失。
这个词是陌生的,张漾总觉得这个词语非常模糊,以至于让他觉得遥远,以至于让他觉得母亲长生不老,永远也不会离开他。
人生充满了生死与悲欢。
消失,真真切切地发生在了他身边。
张漾没了母亲,他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了亲人。
他也彻底成了一个没有人爱的“”。
—
京城接连下了七天雨,在张芳出殡那天停了。
潮湿的泥土裹挟着青草的草木香,冷风掠过阴沉的天幕,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张漾穿着黑白西装,手里捧着鲜黄的菊花束。风带动洁白的衣领,紧紧地贴在他削瘦惨白的脖颈上。
“母亲进急诊室前,在我手里塞了……我小时候最喜欢的拨浪鼓。”
他毫无血色的脸上,隐约可见地渐渐红了的眼眶,声音如同干涸的水泉。整个人是形容枯槁般骇人的削瘦。
“或许那个时候她就知道时间不多了吧,再不给我就没机会了。可是,”他低下头,痛不欲生:“可是……”
母亲的能力勉强温饱,玩具这种东西对他而言是奢望。不过年幼的孩子再懂事,那看向喜欢的东西时亮晶晶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用了母亲两顿饭钱,给他买了一个牛皮纸刷着红漆的劣质拨浪鼓。
中间被他摔坏过,后来学业繁重,他就把拨浪鼓给扔了,母亲不知道什么时候捡回来的,缝缝补补又跟崭新的差不多。
“她一句话也没给我留下……一句话也没来得及留下……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救我她了我真的很没用,连让母亲爱享晚年都做不到!我还活着干什么,我活着有什么用啊!”
眼泪再也忍不住的夺眶而出。已经整整哭了七天,眼睛酸涩肿胀,后来几天一流泪就跟刀割似的疼。
这种疼痛远远比不过他心理上的。
他弯腰,将花束放在母亲墓碑前,深深地磕了三个响头。
“你别这么说,阿姨她几十年风风雨雨能咬牙挺过来,不就是为了让你好好活着吗。”孟望一手轻握着她的肩膀。
张漾面容憔悴,一言不发地看着遗照。
孟望也对着墓碑上那张黑白照片里的、眉宇间带着五分英气与五分和蔼的妇女,有感而发地深深地鞠下一躬。
孔思寻跑过来,气喘吁吁:“漾儿,盛京来了。”
张漾仍旧跪在墓碑前,挺起了身子凝望照片上的母亲,轻声道:“思寻,我不想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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