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疏弦行礼后忙不迭快步走,等到走出十字街,才擦了擦额上的汗,松了口气。
西市。
杜仰春还没走,她转向一言不发地闺中密友道:“三娘,你一直在看她。”
那小娘子道:“我觉得她瞧着很是眼熟。”她蹙着眉,半晌后才说,“群英,你看她是不是跟我几个阿兄很像?只是……要瘦削阴柔些。”
杜仰春瞪大眼睛:“你的意思是——”
“别乱想,我阿耶不是那种人。”小娘子拍了拍杜仰春肩膀,轻声道,“她姓贺。”
这小娘子是陈留县主杨云来,是宗室嗣曹王杨蒙之女。她家跟贺家很有渊源,当年老曹王还在时,便将她的姑母康乐县主杨蘅许给了定远侯贺延秀。后来贺家因莫须有的罪名被族诛,嗣曹王也险些被降爵。定远侯是去年平反的,定远侯的遗腹子贺钧成被找回,继承了定远侯府的爵位。但是看着那位兄长,杨云来生不出半点好感来。
“巧合罢了。”杜仰春不以为然道,至于样貌,相似的人多了去了。而且也没听说贺钧成还有兄弟尚在人世啊?如果是双胎——那两人怎么会一点都不相像?
“也许吧。”杨云来想不明白,索性将一切都抛到脑后去。她揽着杜仰春的手臂,笑问道,“你那恩人看起来是个淡漠性情,你准备如何报恩呢?”
杜仰春得意道:“助她在京中扬名。”要知道“名”可是十分重要的,可有不少人为了博“名”,去终南山做隐士,等着朝中征辟呢。你无名无姓,就算学识十分了得,主持贡举的看你不顺眼,依然可以黜落你。但要是名噪一时就不同了,对方做起事情来得掂量一二。“质真若渝,倒是个好字。”杜仰春又笑说。
杨云来又说:“如果她文采当真出众,倒是可以将她的诗赋策论送到晋阳长公主府上去。”
杜仰春点了点头,十分赞同。她阿耶是宰臣,可也比不上晋阳长公主一句话。这位可是萧太后亲女,当今圣人亲姊。萧太后膝下一女三子,为晋阳长公主最为受宠。
先帝驾崩时留下遗诏,军国大事,若有不决者,悉听萧后决断。圣人继位时未满十八,萧太后垂帘听政,如今虽有“撤帘”之议,可萧太后未曾有让圣人亲政的意向。
杜仰春在家中听到阿耶的抱怨,可她觉得没什么。太后决断朝事,一切不也很是稳妥吗?
贺疏弦不知道杜仰春这么替她着想,虽心中记挂着云希音,可省试之事不能落下。她回去后便将自己的旧诗文编成卷轴,预备向达官贵人府邸投递。她跟其他人打听过了,如今话语权甚重的,除了晋阳长公主,便是其同母弟晋王、吴王,以及国舅安国公萧道亨、定远侯府,再者就是宰相、京兆府。
许是因为同姓,贺疏弦对定远侯府兴趣不小,打听到了二十年前旧事。定远侯府如今只有贺钧成一人当家,至于亲眷早在一场灭门惨案中逝世了。幸亏去岁圣人平反,才恢复定远侯府的清名。贺疏弦听得很是唏嘘,暗暗感慨,官场之中风波甚多,一不小心就翻覆了。
数日后。
贺疏弦收到相州举子的邀约。她没多大兴致,可这已经不是对方第一次邀请了,再拒绝下去,恐怕面上不好看。那边又特地说了,还会有贵人来参加赏菊诗会,含蓄地暗示贺疏弦是个攀高枝的机会。贺疏弦思忖片刻,最终决定赴约。
赏菊的地点在永乐坊的清都观,一丛丛菊花或黄或青,争奇斗艳。
贺疏弦坐在宴席的偏角,低头看飘落在溪流中的黄金色花蕊。
除了各州府来的举子,尚有两京国子监的监生,他们多出身高门大户,话语中有种让贺疏弦不耐烦的矜傲,他们并不屑与各偏州来的士人说话,尤其是贺疏弦这般连破落士族都算不上的。
无人说话,贺疏弦倒也乐得清闲,她只安静地听着士子们高谈阔论。
哪知没清静多久,便听到一阵讥讽的笑。
“田舍郎怎么上风流台上斗诗了?”话音甫落,一片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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