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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第3页)

如果不是张夫人出头,碧萝在这儿就忍不住,就要跳起来了!张夫人很舍不得的抚着儿子的肩膀,说道:“一路过来的,什么话没说,要这时候紧着去说?”语气疼惜柔软,但实在是不折不扣的反对。

一直非常孝顺的张成却好像没有听出娘的埋怨,笑笑道:“忘了件事,去去就回。”

张夫人觉得笑着的只是儿子的壳子,他壳子下另有什么秘密,沸腾抑或冰冷,藏起来了,像所有男人一样,男人总是自高自大把自己同女人隔开的,他们把一切生活琐事都交给女人照料,但一触碰到那神秘的、据说是男性特有的精神核心,他们就缩起身体、并且凝起壳子来了,任何试探都会被视为越界冒犯。她的儿子,在这一刻,像所有男人一样了。

于是她缩回手,不敢再说。至于她的丈夫,为了让儿子成为像他一样的好样儿的男人,向来在小事上并不多嘴,让儿子自己决断。张家离唐家那么点点路,拜访一下,事情小得不能再小,连护院都不必带,几个婆子拥着护着过去了。

唐宅里头,唐锦平正在烦乱呢!山里遇见的单身女子,浮娘子,为人是不错,总怪怪的!张、唐二家来迎自己家孩子,她不知怎么的粘在队伍后头没有走,又不知怎么的一来二去,跟唐夫人就勾搭上了。她指点唐夫人一些养生养颜之道,唐夫人醍醐灌顶,又说了些胭脂香粉的事,唐夫人大开眼界、相见恨晚,立即要留她同住,将她教的那些法门慢慢操演。唐锦平急了:这样来路不明的女子,跟他亲近亲近也就罢了,留在家里,害了娘怎么办呢?还没说出口,浮娘子自己推辞了,称家中本是卖药的,她未承箕裘,拿着珍贵药材也不过调弄些香粉,拿定主意想开个香铺子,不便在唐家留宿:“多承夫人厚爱,只是妾身江湖草莽,不久又要打招牌做买卖了,倘别人看着夫人留我,只当唐老爷金面照看妾身小小生意,妾身固然高攀,只怕老爷官声有所不便。”

句句都替人着想!真是个可人儿。唐夫人眼眶都湿了,顾虑着她说的话,虽然太客气,毕竟也有几分真道理,便没坚持留下她,只是替她在附近打扫出个旧房子请她暂且歇息,约好了她今后要来为唐夫人效力。

张成就是在这个时候造访的。他截住了浮娘子。

“哟!”浮娘子乍见张成,非常的惊奇和喜悦,“公子回来了?”

唐锦平觉得这话不妥当。张成和他,不是早就回城了吗?这当儿张成上门,可是作客拜访,不叫回家。浮娘子一向圆熟,这句话怎么说得颠三倒四呢!

张成却显然觉得没有比这更合适的问候了,脸上浮现出腼腆和——如果他的礼仪允许他表达这样的情绪的话——自得的微笑。他要办的事相当紧急,因为他额头皱着,形成焦灼的线条,但他仍然先向唐夫人、唐锦平行了礼、打了招呼,对他的来意作了合乎逻辑的说明。

他说他仍然感觉头晕目眩。在回华城的路上,浮娘子曾经提及她有一种香草可以安神。

“浮娘子懂得真多啊!”唐夫人立即赞叹。

“家父传下来的方子……”浮娘子客气了一句,语调并不像从前一样克制得柔滑完美。张成太让她感兴趣了,她的愉快和好奇止不住在眼睛里闪烁,对着张成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眼,从怀里掏出个香囊,淡褐色面料,像是秋天树皮的颜色,上面什么都没绣,只是用金线封了口,仍透出隐隐清香:“这里合有六出琼州白梅、冰片、紫草,可以安神降谵,但如果嗅久了,可能会对某些功能产生压抑作用……对张公子来说,这可能是想要的效果吧?”

最后两句话低不可闻。唐锦平是不顾礼仪硬挤到她身边,才听清了的。唐夫人对于儿子的放肆动作很不赞成,当下咳了一声,而张成面色微微一红,这红色似火种,旋要将他点燃,唐锦平几乎可以嗅到那股子燃烧的威力了,但张成迅即把那香包紧紧攥在掌心、压进袖子里,火焰被压了下去,他双颊又恢复了原来的玉色。浮娘子催促他:“公子回转罢,不然惊坏那爱操心的宿夜小鸟儿了。”唐夫人没有听懂,但像她这样的贵夫人,一向不肯承认自己有什么听不懂的闲聊的。她礼貌的笑起来,心想:准是外省俏皮话,劝人早早归家无疑。天也确实晚了,她也叫张成回去。于是张成文雅的同唐家告辞,而浮娘子谢过唐夫人安置、去隔壁厢屋子歇息了。关上门来,唐夫人就冲儿子板起脸训斥:“你为什么要挨到浮娘子身边去?”

唐锦平在华城的所有公子哥儿中,绝不算最浪荡的一个,但也够瞧了,母亲疑心他对浮娘子动了花花肠子,真不算屈了他。而唐锦平没法儿跟母亲解释:他那些浪荡,看起来像个醉鬼,本质只是个害渴热的人,因为老是口渴,所以只好不停的喝,喝到别人都以为他是醉鬼,实际上他只是贪恋某一口甘霖,若那一口喝到就好了,可总喝不到……他叹气。无论如何,浮娘子不是他的那一口。

唐夫人还在絮絮叨叨,劝儿子乖一些,要听话,要爱惜自己,甭让娘担心,最后劝儿子早些就寝。唐锦平呵欠连天从了她最后一句话。

至于张成和浮娘子……他抱着枕头朦朦胧胧想,再观察一阵子,回头再说吧。

那时候是初更。

所有人都入睡,是亥时,碧萝一直在等,等过初更、等到亥时,等到寂寂人皆定,她绕到张成窗户下,以指甲弹窗棂:笃笃、笃。

他曾答应她,当她这样叫他,他会出来。这是他们的约定,从十二岁开始。

绿纱窗里寂寂无声。碧萝弹了三声、又三声,颓然垂下手,转身要走开,那两扇窗板才无声无息的打开。

“小萝。”张成满身汗水**的,像跟一条巨龙搏斗过,唤了她一声,似怜悯、又似叹息。月光淡淡洒下来,他眉眼清俊似竹影。

能听懂暗号,他还是成哥哥!碧萝急着把整个身子都扑到窗台上:“成哥哥——”

张成后退了一步。

别人避开她的时候,他抱住她,让她相信这里有一个人爱她、需要她。至少有这么一个人!如今,这个人也后退了?碧萝心跌进冰窖里,眼睛却亮得要喷出火来:“成哥哥!”

“你回去吧。”她的火烫伤了张成的心,他握着胸口急促道。

这次轮到碧萝后退:“你要我回去?”

张成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只是点头。

碧萝笑起来,嘴巴咧得很大,完全不像她。她笑得好像要把心都呕出来,奇怪,也仍然是美的,甚至比这些以来谨小慎微的样子更美。“你已经不关心我了,”她把这几个绝望的字飞快扯出来,像展览一串伤痕,“你答应过我的,你会很小心的保护我,你保证我会在人间很开心,这样我才跟随你来,否则——”

“嘘!”张成急促的阻止她,语调不见得比她好多少,“快住嘴,你根本不知道——”

“你凶我!”碧萝尖叫,尖叫得不像是人类的语言,仿佛一只巨大的夜鸟从空中掠过,划伤了翅膀。风刮起来了,极猛烈,将她的黑扯成怒涛中的海草;雨点横着飞,划出惊恐万状的乱迹。

张成身上也腾起乌云,跟碧萝一样,甚至比她更浓,墨意浓到这种地步,似乎从夜色里乌亮亮出光来,一串漆黑而明亮的云朵如深潭里鱼儿吐的气泡,欢快而坚决的嘟噜噜升上去,汇合了烈风和惊雨,跳出欢快的舞步。它这会儿自由了。

碧萝张大嘴巴:“等一下,这是——”

那一片乌云并不肯等一下。它要吞噬她,像一只饥饿的狼蛛妈妈吞食自己的孩子。“回去,回去!”它似乎在说这句话。风声更急、雨声更响,四野有苍茫的呼啸,在寻觅着什么。碧萝四肢百骸、从筋骨到血液都沸腾着应和。回去!她可以回去的。没有任何束缚没有任何压抑没有任何说不出理不清看不明求不得,只有风和火,奔跑和歌唱,她可以回去的!于是她那片乌云也可怕的膨胀起来。乌云联成一体,亲密的朝她压下来:“跟我走。”

张成苍白而痛苦的脸在云后一闪。

尖牙狠狠扎进下唇,一缕鲜血顺着碧萝嘴角流下。“我留在这儿。”她口齿清楚的回答。乌云抖了一抖,散了。夏虫寂寂的鸣叫,墙角青苔干燥松软。这场风雨,只打湿了他们立足的一小块地方,除此之外,纤毫无伤。

几十丈开外,浮娘子含笑关上窗门。“娘子还不睡,看什么?”受唐夫人之托来照顾她的婆子,奇怪的问了一句。

“一只雀子打架,”她满足道,“罕见,相当精彩。”

像小时候一样,碧萝和张成拉了拉手,各自回屋。他们知道自己的度要快一点。尽管这次,他们都虚弱得近乎全身脱力,但脚步不能慢。雷声风雨声,总会惊动别人的。老妈子来看他们,看到他们若无其事的躺在自己床上安睡,便搔搔头,以为刚刚是风吹林叶声、或者只是她的恶梦,总之与他们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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