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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部分(第1页)

倒是关博远一直都在跟她套近乎,请她去吃饭,或者去酒吧。她一贯拒绝,总是装傻。直到关总失去耐性,觉得她不识抬举,食古不化。

“我无所谓,真的,”她对程致研说,“因为我以为你谁都不爱,以为你很快就要走了,也不奢望你会为我破例。我想就疯这么一年吧,在遇到你之前,我这辈子都没这么疯过。”

直到那个冬夜,最佳员工奖颁奖之后,她跟着一群人去酒吧庆贺。只是远远看着,她就知道程致研很开心。她特别喜欢看他把小杯的苦艾酒一饮而尽,再把空杯子掷到桌上,虽然她也明白,他的喜怒都不是因为她。他眼神执意炙热,始终望着一个人,就是司南。

午夜过后,他们坐同一部出租车离开,她眼看着他和司南一起下车。其实,她早就猜到,早就明白了,但直到那个时候才不得不接受,他并非谁都不爱,只是不爱她罢了。

他们下车之后,她让司机掉头回去,在那间酒吧里喝掉许多杯苦艾酒,绿色妖精般的液体在她喉间留下呛人的味道,就好像含着一枚生锈的铜钉。她隐约记得有人过来与她调笑,带她离开酒吧,手揽在她腰间,紧贴着她的身体。

她一半烂醉,另一半却很清醒,想象着在城市的另一边,另一张床上,也是相似的情形。那两个人一定会比她快乐,这个念头似乎有毒,让她妒嫉的发疯,想象他们肌肤相亲肢体纠缠,转而又觉得奇怪,带着哲思发问,为什么A会爱上B?B却会与C在一起?剩下A落得像个傻子。

凌晨,渐渐酒醒,她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赤身躺在一张king size的床上,仅有腰间搭着床单的一角,几步之外的落地窗没拉窗帘,看出去就是历峰大厦,黑黢黢高耸入云。

“你们女人这种时候最可怜了。”身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

她不用看都知道是谁,她下床跑进厕所,反锁上门,站在淋浴龙头下面,把水开到最大。但水声却怎么都盖不过关博远说话的声音,他敲门,也想要进来,嘻嘻哈哈的说:Absinthe就是这么厉害,他曾见过两个人喝高了,在二十四楼天台上做了整整两个小时,也不怕掉下去云云。

她突然觉得恶心,跪在马桶边上翻江倒海的呕吐。

28

那个周末之后,沈拓回到天庭上班,第一件事便是交辞职信给关博远。

关博远把信退还给她,试图劝她留下,被她一口拒绝。

“真要辞职,就去找你真正的老板。”关博远揶揄她,说得倒也是实话,他们这一批MT虽然被分到各个部门轮岗,但实际上都是直接汇报给程致研的。

她讨厌他这样试探,好像摸准了她下不了决心离开。但如果不是他后来说的话,她可能真的就这么走了。

“去跟他说啊,看他会不会留你,”关博远激她,“他现在估计也没心思管别的事情,顺手就批了。”

沈拓听他这样讲,仿佛被刺了一下,先是动气,紧接着又品出些别的味道——关博远说程致研没心思管别的事,是指司南,还是另有深意?尽管不情愿,她还是努力回想那天夜里的情形,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酒醉之后说漏了什么话。

关博远见她默默不语,走过来,又伸出手搭在她身上,轻声道:“做伙计呢,最重要就是跟对老板。”

她隐隐颤了一下,却没有抗拒。

说到这里,沈拓抬起头看着程致研,问:“你相信吗?一开始我真的是为了你才留下的,只可惜后来事情慢慢就变了味道。”

女人其实是做不得双重间谍的,做着做着就把自己给绕进去了。随后的几天,关博远一点点把那背后盘根错节的事情告诉她,他原本是W嫡系老臣罗杰的人,罗杰离开天庭之后,被调回香港当一个闲差,日渐势微,但他关某人是第一等会钻营的,趁着一次去纽约培训的机会,央求罗杰牵线,直接勾搭上了老领导的老领导,终于如愿以偿的成了沃尔登家两位公子的党羽之一,因他就近在程致研身边,可谓天时地利,一时颇受器重。

其实,罗杰也能算是他们这一派的人,但却始终守着一条底线,那就是再怎么内斗,绝对不能做出有损W这块金字招牌的事情。但关博远就不一样了,套用罗杰的一句话,他做人是Low无极限的,而且对程致研一向就不买账,上一任副总走后,他自以为论资历可以高升,却没想到程致研莫名其妙的就压了他一头,成了他的上司,现在有了这样落井下石的机会,自然是十分起劲。在他的理想中,一旦老沃尔登过世,集团总部高层更迭,Kenneth或者Draco继任董事长,不要说程致研职位不保,就连查尔斯总经理的位子也要让出来,而他自己便可平步青云,有这胡萝卜在眼前吊着,心里百般欢喜,没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沈拓也不知道为什么,关博远竟会这样轻易的就告诉她这些,心里鄙夷他的轻信和无下限,同时也觉得他们很蠢,要算计人却连个像样的计划都没有。她打算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程致研,如果不是后来发生的一连串的事情,她一定会都告诉他的,那样的话每个人的命运都会不一样。

五年过去了,但她还是清清楚楚地记得那天下午,她去程致研办公室,秘书不在门口。她敲了敲门,无人回应,转动把手,却发现门没锁。她推门进去,看见他躺在窗边的长沙发上睡着了。她蹲在他身边,伸出右手放在他额头上,体温炙热。她长久的看着他,想起司南对她说的那些事,他们第一次对话,如何在一起,还有关于那个七个礼拜的胚胎,……就好像她只是一个不相干的旁观者。一个又一个念头闪过,她看到一个机会,或许可以让一切改变。

程致研的钱包就扔在身边的茶几上,她打开来看,在手机记事簿里抄下了一串数字,那是一个C银行的账户号码。但直到那个时候,她还在想,如果他一直这样睡下去该有多好,或者他醒过来,看着她,叫她的名字,保不定她就下不狠心,真的去做那件事。

只可惜现实和她想的不一样,程致研醒了,睁开眼睛看着她,而后问:“司南在哪儿?”

“我一直都知道的,你不爱我,很可能一辈子都不爱,”她让回忆就此停下,对程致研说,“要是你谁都不爱,我也就认了,但你心里偏偏有一个人,所以我那个时候就是不信这个邪,总想着要试一试。”

“现在你试过了,知道结果了?”程致研一字一句地反问,握着拳,指甲嵌进手心,浑身都绷紧了。

沈拓依旧木然,点头回答:“是的,我知道了。”

如果不是当时的那个决定,一切都会不一样,司南或许不会跟程致研分开,她也就不可能和程致研结婚,更不会在婚后遇到关博远,被他要挟,又跟他混在一起。那段日子让她痛苦至极,就像一个亡命的赌徒,两下里周旋,拼了命想要保住自己手里仅有的珍爱的东西,却不得不一次次的把自己输出去。她不止一次的回想起几年前的情形,每次都会问自己,后悔吗?应该后悔吗?但她一向是最决绝的人,一旦做了什么决定,即使结果很坏,也必定生吞硬咽下去。

她定定的看着程致研,对他说:“没人能像我这样爱你。”

他寂然看着她,没有否认。

这让她很高兴,还是面对着他,目光却不知道飘散到哪里,瞳仁深处似乎有一股漆黑的暗流漩涡般涌动,喃喃对他说:“我知道你是真的想跟她在一起,我成全你啊。”

那天下午,沈拓进了薄扶林一家医院,在那里做引产手术。

五点钟,医生给她打了催产针,一直到夜里十点,她开始有了反应,小腹阵阵绞痛,一开始她还能忍着不叫出声,到后来脸色煞白,几乎神志混乱的呻吟。护士过来为她注射了杜冷丁,但仅仅一个多小时之后,剧烈的疼痛再次席卷而来。就这样反复,一直到次日凌晨,终于见红破水,她被送进待产室,两个小时之后,生下一个差不多五个月大的男婴。

“我听他哭了两声,真的,他哭了,我听到了。”她坐在产床上喊叫。

护士是个五十几岁的修女,声音温和,不带任何情绪,安慰她道:“不可能,你肯定是听错了。”

从产房出来,她看到程致研等在门口。

“谢谢你还留在这儿,”她对他苦笑,“可我想我永远也放不下那个孩子,我觉得自己已经做了一次母亲了,一直听到他在哭,他们告诉我不可能,孩子出生之前就死了,但我真的听到了,你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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