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雷尔·潘克在洗手间洗了把脸,换掉弄脏的衬衣。
他感觉自己在发抖,不知道是因为水太冷,还是别的原因。
刚才他和同事一起去自由街地下酒吧处理案件,赶到时受害者还有呼吸,一个女孩倒在地上,凶手已经逃走了。
她的眼睛费力地睁开着,身上看不到明显伤口,却脸色青紫呼吸困难,嘴边全是血沫和呕吐物。救援车还没赶到,克雷尔不顾肮脏地俯身为她做急救。可她还是死了,死因是被注射了大量的浓缩古柯碱。
死亡这么真实地摆在眼前。
克雷尔目睹过很多人的死亡,比这个女孩更惨的也不计其数,但只有她带来的震撼最强烈。
难道是那双眼睛里求生的欲望和对死的恐惧过于真实吗?
克雷尔把毛巾扔进水池,双手撑着盥洗台的边缘,冷水顺着他的头发滴落,心底的懊恼挥之不去。
“潘克?”
外面有同事在叫他,他深吸了一口气说:“我就来。”
死亡到底是什么?
随着堆积的尸体越来越多,这个问号也变得越来越巨大。直到有一天,贝希的尸体也出现在尸堆上。
他的同事都知道这件事,凶杀组的组长诺曼·阿尔伯特放下手头所有的案子亲自负责调查,只不过大家心照不宣,没有对外公开消息。他们经验丰富,很清楚这件事被媒体闻到风声会怎样,警界之星的家人遭到死亡报复,警方却抓不到凶手。那肯定是一场可怕的舆论灾难,表面上人人同情他的遭遇,背地里却免不了冷嘲热讽,大肆宣传只会伤害他更深。
为什么找不到凶手?
诺曼是个出色的警探,只不过在这个案子上永无突破可能。只要那些情报员,那些街头混混,那些十块钱就能买通的家伙们同时闭嘴缄口不言,凶手就会像海上的泡沫一样消失在阳光下。
凶案发生之后,诺曼和他单独聊过,希望他能注意自己的安全。既然凶手可以不留痕迹地杀害他的妻子,要杀掉他也一样简单。生活中防不胜防的空隙太多,他能活到现在说是全靠运气都不为过。
克雷尔收拾好自己,打开洗手间的门,重新回到办公室去。半路上,贝蒂看到他发白的脸色忍不住问:“你还好吗?要不要来一杯热咖啡?”
“我没事。”他拒绝了她的好意,关上门,坐在椅子上合了一会儿眼。可是就算闭上眼睛,他还是能看到那个女孩的尸体——绝望的目光,铁青的脸色,还有从她身上传来的死亡的味道。
他又心神不定地睁开眼睛,视线落在墙上的一排奖章上。一时间,他感到非常意外,原来自己获得了那么多嘉奖,那些闪闪发亮的奖章每一个都有惊心动魄的故事可说,每一个来到这里采访他的记者也都对他的故事百听不厌。
可是,那又怎么样。
人们固然有闪光点,但不会像奖章一样永远熠熠生辉,他知道,自己已经为这炫目的光芒蒙上了抹不去的灰尘——他瞒着诺曼,瞒着倾尽全力寻找凶手的同事们,瞒着所有愿意帮助他的人,用不光彩的手段查出了真相。严格地说,那也不是真相,只不过是些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可就算是小道消息,也比什么都不知道好。
然后他做了更冷酷的决定,这个决定断绝了所有可能的回头路——雇佣职业杀手。回来后的那段时间,他一直在想,为什么不自己动手呢?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雇凶杀人和自己动手有什么分别。他大可以再往前走一步,先堕落下去,不惜一切找出凶手的下落,然后……
亲手复仇的快感是无法替代的。
克雷尔转开目光,想起今天还有案件需要处理。搭档唐恩为了减轻他的压力,在他因为丧妻之痛而被强制休假的期间一个人承担了所有工作,他不能再消沉下去。
半个月,不,也许只要一个星期,一切就都结束了。
他振作起来,整理了办公桌,忽然发现桌上多了一封信。
白色信封上写着他的名字,但没有邮戳,应该是分发信件的人送进来的。
克雷尔起身走到门口,刚好贝蒂又拿着文件回来。
他问:“贝蒂,今天是你送的信吗?”
“是我。”
“都是从邮箱里拿来的?”
“对,我送错了?”
“没有,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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