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早他会去哪?”希尔德问。
“跟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奥斯卡小心地跟着克雷尔的车行驶了一段,发现他把车停在一栋独立住房前。开门的是个头发灰白、一脸憔悴的中年女人。看到克雷尔站在门外,她像个孤独的母亲一样伸开双手拥抱他。
“是他的家人吗?”
奥斯卡远远看了一会儿说:“是麦琪太太,她的儿子被人当街枪杀,凶手是潘克找到的,正在监狱服刑。”
“潘克警官经常来看望她?”
“他对受害者一向感同身受。”
他们从事的工作具有一种道德感,或许正是因为过多地感受到他人的脆弱,才具备了这种慷慨无私的同情心。离开麦琪太太的家后,奥斯卡又跟着克雷尔的车去了两个酒吧、一个赌场和三家妓院,这些地方白天都不开放,他只是在门外和几个目光警惕、无所事事的家伙打听消息。
克雷尔在查案,那个被注射过量药物而丧命的女孩死不瞑目,古柯碱的来源是重要线索。不过跟踪了一上午,奥斯卡看出他的工作并不顺利,那些在小巷里游荡的家伙对他的反应出奇的一致——敌视,其中两个混蛋还趁他不注意用石头砸了他的车窗。
奥斯卡看到克雷尔伸手擦去玻璃上的泥印时,有一种冲动想去把那些干完坏事就四散而逃的混蛋抓回来,让他们去牢里待几天,但他最终还是克制住了这种想法。那几块石头既没有打碎玻璃,也没有击碎克雷尔追查真相的决心,他回到车上坐了一两分钟,似乎接了个电话,然后又重新把车开回马路上。
奥斯卡犹豫着,不知道是否还有跟踪下去的必要。克雷尔的行动轨迹完全符合他的日常工作,只是因为警方对他的过度宣传和妻子被杀事件的影响为这份工作带来很多阻碍,这些阻碍显然比想象中大得多。
“塞缪尔警官。”希尔德望着正在十字路口等交通灯的克雷尔说,“马上要换灯了。”
“你怎么不叫我名字?”
希尔德无奈地看着他:“是你让我叫你塞缪尔警官。”
“哦,我忘了,你还是叫我奥斯卡。”
“换我来开车。”
“你要开吗?好吧。”奥斯卡看了看克雷尔的车,确定对方看不到他们,才下车和希尔德交换位置。他没有问希尔德为什么突然想开车,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不需要知道原因。
克雷尔的车笔直往前行驶。
还不到午休时间,街上到处都很冷清。
希尔德把车开到路面宽阔、人迹罕至的马路上,奥斯卡早就发现他并不是在跟踪克雷尔的车。后视镜里出现一辆可疑的黑车,正在以明显的速度向他们靠近,不一会儿就几乎已经并驾齐驱。希尔德的注意力完全在驾驶者身上,那是个陌生人,他对他毫无印象,但是两人目光相对时,对方忽然向他投来一个意义不明的微笑。
希尔德放下右手,去拿藏在口袋里的枪。
这时黑车的速度却骤然降低,远远向后退去,从它右侧车道上冒出一个浑身漆黑、戴着头盔的摩托车手,手中握着枪,枪口对准奥斯卡的脖子。
这是个很难瞄准的目标,比头部的目标还小,却比藏在车窗下心脏的位置明显。希尔德一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用意,枪击头部的痛苦是几乎感觉不到的,子弹破坏神经元的速度远远快于传递痛觉信号。他们不只是想杀一个人,更想给他带来死亡之外的精神伤害,只有无限接近又无法挽回的死亡才是极致的痛苦。
奥斯卡直面死亡威胁时,表现出一种训练有素的迅速反应。或许是身为警察总难免经历几次近在咫尺的危机,他飞快地弯腰低头,并且喊了一声:“希尔德!”
随之而来的是刺耳的刹车声,希尔德没有闪避动作,只是双手紧握方向盘猛转,车尾以原地打转的方式撞向摩托车上的杀手。
枪声响过,车窗玻璃粉碎,像雨点一样洒落在奥斯卡身上,但他没有感觉疼痛,子弹并未击中他的身体。千钧一发之际,奥斯卡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希尔德,发现他沉着镇静,目光近似于冷酷地凝视着前方。
那短暂的一瞥在奥斯卡眼前重现了一个杀人如麻的顶尖杀手的形象。那些内心的痛苦和挣扎,对美好的畏怯和踟躇,完全被杀意掩盖。他面对死亡如此坦然淡定的模样,不禁令人震惊。
摩托车被车尾撞飞出去,杀手往前摔出很远。
奥斯卡在车即将停稳时推开车门,毫不迟疑地拔出枪对准杀手,对方却已经飞快起身反击。这是短兵相接的较量,双方距离如此之近,互相举枪的一瞬间几乎是毫无遮挡的。
真是该死的一天,还不到中午,连午餐都没想好吃什么。
奥斯卡心想,他还有重要的事赶着去做,是不是不该这么冲动地下车,是不是低估了杀手的反应能力。自从结婚又有了孩子,他对当街枪战多了很多顾忌。虽然艾许莉一次也没有说过让他小心,他却自然而然地谨慎起来。他不想当个胆小怕事的混蛋警察,也不想给自己的家庭带来痛苦绝望,朝凶犯开枪是警察的本能反应。奥斯卡扣动扳机的同时向路边仅有的几个行人大喊:“蹲下!”
然后枪响了,不是一下,而是连续不断的枪声。
杀手为了不被子弹射中,不得不放弃射击优先躲闪,可紧接着第二枪又射向他躲避的方向。希尔德站在车边,一枪接一枪向杀手射击,每一发子弹都预先击中对方试图回避的位置,逼迫对手最终只能双手抱头放弃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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