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妇人之仁,你那次几乎丢了性命的重伤根本不是什么军统特工所为,就是蒋慧云干的对不对?!”酒井原轻哼一声,眼里的寒光却减下了去,“只怪我没有把你训练得足够强大,强大到不为感情所动,才会做出这等丢人的事来。”
“对不起,让父亲大人失望了,请父亲大人责罚。”我跪行大礼,心底竭力压抑着仇恨:这二十几年,酒井原到底是用怎样的方式把我的同胞姐姐教成一个会对自己亲人痛下杀手的恶魔?这样的魔鬼死一百次都不足惜!
“责罚……”酒井原若有所思地点着头,突然道,“这样,76号在团城抓了一些人回来,明天你去审他们,愿意合作的暂且留下,不愿意的统统给我杀了!”
“父亲大人,这……”我犹豫着。
“犹豫什么?!”酒井原提高声音,着实把我吓了一跳,“那些人不必审了,你一枪一个给我全都毙了!犹豫和妇人之仁是最可怕的东西,只有多杀人才能克服它!”
“是,父亲大人。”看着酒井原额头上的青筋都因为愤怒而暴起,我知道这命令是推脱不掉了,为了不再引起他更深的怀疑,我只能应下。
回到酒井幸子的房里天快接近黎明,不想再被什么人突然闯进来,我一进门就将落了锁。这一天,冲向我的消息实在太多,仅仅一天,我却觉得它快要将我一年乃至一生的力气全都耗尽。黎明前的夜总是格外的寂静和黑暗,瘫坐在黑暗里,我颤抖着从衣服里拿出那枚耳钉,它被我贴身藏在心口的位置,现在握到手里是温热的感觉。
“我以上帝的名义,郑重发誓:接受你成为我的妻子,从今日起,不论祸福,贵贱,疾病还是健康,都爱你,珍视你,直至死亡。”
“狙击手少有善终,我给不了你天长地久。”
“慧云,同生共死,此生不换。”
……
沈书华,酒井幸子都被你伤成那样了,你怎么会和她同归于尽?酒井幸子不是我,你怎么能和她同归于尽呢?你不是说过我们要同生共死,此生不换的吗?你是山鹰,山鹰不是九死一生的吗?你为什么从来不兑现你的承诺呢?
“书华……”耳边响起阿福说过的话,眼泪夺眶而出。夜里下着雨,清晨大地被雨水浸润了,推开窗,泥土散发出的腥味扑鼻而来,胃里难受,差点忍不住干呕出声。捂着嘴硬生生憋下去,我才愧疚地记起身体里还住着一个小生命。急忙关上窗,轻躺进床里,双手抚上肚子:孩子现在是我活下去的所有动力,这是上天的恩赐,我无论如何都要把他健健康康地带到这个世上。他会喊我妈妈,就像之前梦到的那个孩子一样,也一定会长得像书华多些……书华……可是书华看不到了,永远看不到了。想到这儿,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一次泛滥,“书华……”
雨一直下着,广播里播报了这些天全国大部分地方都是阴雨连绵。初春的雨,随风潜入夜,没有冬雨的绝望,无声地落进泥里,滋润濒死的生命,催发新生的希望。
“杜司令,你让他们都、都看着点,别铲、铲到阿福了。”峡口村村口埋葬飞狐岭支队烈士的坟岗前,“阿福烈士之墓”的牌子被拔了去,一群人正忙着铲土。猴子全身湿透,一边对同样衣衫尽湿的杜国华说,一边扔了铁铲伸出双手使劲挖土。突然他感到腿下一紧,低头便见土里伸出一只手将自己紧紧抓住了。喜极过望,又想喊阿福又想告诉杜国华,嘴上就一下子结巴住了,“阿、阿、阿……”
“阿福!”杜国华明白猴子的意思,急忙奔过来,众人也扔了铁铲跟着过来,七手八脚地一阵总算是将浑身泥浆的阿福抬上了担架。猴子性急地伸手探到阿福鼻下,感觉到一丝若隐若现地温热,立刻就大叫起来,“活着!还活着!”
“你们快把他抬到车里去!”杜国华命令着其他人,又对猴子道,“你跟我把这儿收拾了。”
“杜司令,这、这还要插着啊?”土填了回去,坟头便变回了原样,猴子弯腰捡过刚才被他扔得好远的木牌,颤巍巍地问杜国华道,“不、不吉利。”
“……算了算了,”杜国华本想说还得插回去,可看着被抬走的阿福奄奄一息的样子,朝猴子挥挥手道,“你扔边上吧。”
“雷爷这也忒、忒糊涂了。”猴子扔了木牌,嘟囔一句,蹦到杜国华面前道,“杜司令,我得去告诉雷爷一声。”
“疯了你?!”杜国华抬手便在猴子头上狠狠凿一下,“别忘了你现在已经是死人了!”
“哦,哦。”猴子捂着脑袋消停了,又不甘地气道,“NND小日本,敢、敢冤枉猴爷爷,被我逮到了非、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行了,自然有人替你扒他们的皮去了。”杜国华无奈地摇头,“你现在给我安分地待在我这儿,再惹出什么事我可救不了你了。”
“是,是。”猴子满口应着,二人也正巧走回了车里。开来的是后方医院的急救车,车上急救设备虽是简陋,但也还齐全,同来的是一行人都是医生,换下脏衣服便开始紧张地给阿福处理伤口,杜国华问道,“医生,情况怎么样?”
“还好子弹没留在体内。不过这一埋,伤口全感染了。”医生带着口罩回答着,手上的手套沾满了血污,看得猴子直皱眉头,不忍看下去,索性别开头去,单听医生说话,“当时应该是子弹擦伤心脏引起了骤停,才会被以为已经死了的。”
“千万要救活他。”杜国华拜托了医生,便对猴子道,“走,天快亮了,得赶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 53 章
车子急速飞驰,第二天上午就安全抵达延安。
“报告首长!”延安特科办公室,杜国华急匆匆地推门而入,向着里面正焦急等待着的八路军首长行了军礼,“果真还活着,人已经送去医院了,不过……”
“真活着?”那首长又是惊奇又是疑惑,“不过什么?”
“不过情况不乐观,伤在要害,又给这一埋,伤口感染很严重。”杜国华沉重道,“首长,您怎么知道阿福还活着?”
“你那个张顺天怎么弄得,人死人活都分不清楚?还亏他也是黄埔的学生?!”首长听了杜国华的汇报,脸色一冷,严厉地批评起来,“要不是沈正东死活不信,非说就算真死了,也要亲眼看尸体,掐着我脖子要我给你发电报,叫你带人去挖坟,这祸真就闯大了!”
“首长,这真不能怪子枫,医生说当时子弹擦伤心脏引起骤停,才会被误以为死了。”杜国华解释道,又试探着,“首长,那您上次说的潜伏任务?”
“鬼子撑不久了,接下去国共的恩怨迟早要再算的,南京地下党损失惨重,我们急需派人去补充力量,做好准备。”首长犯愁道,“本来中央商量等沈书华从团城回来就派他潜伏到南京去的,谁知道出那么大事……小杜,你那儿有没有人能先顶着的?”
“人我这儿倒是有一个,就是上次被酒井幸子陷害设计的那个,只不过以前是土匪,没干过地下党。”杜国华思索着,“还有,阿福毕竟和军统太熟了,让他潜伏南京太危险了。“
“那个小子幸好你救得及时,不然还真是太冤了。土匪没关系,脑子灵活,身手不错就行。”首长点着头,又道,“他要是能挺过来,南京必须得去,这里再没比他更了解军统的人了。”
“首长,上海蒋慧云那边要不要告诉一声?”杜国华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团城出事的消息肯定已经传到那边了,我怕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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