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可忙坏了大大小小报社的记者。
洪家谋杀亲夫一案如火如荼,然而据说这位二太太证据不足,更何况洪老爷已经入土为安,家中子女都不允许开棺验尸。
洪家人更是指责二太太为了遗产不择手段,报纸上也纷纷开始报道起了洪家的豪门恩怨,将所谓洪家大太太和二太太和睦相处的遮羞布撕开。
这栋西洋建筑里,三楼和四楼的楼梯是不互通的,东侧是通往三楼的楼梯,西侧是直接通往四楼的楼梯。三楼是大太太和她所生的孩子的住所,直到孩子们一个个长大成人,像鸟儿一样离开了家,这个三楼就是大太太一个人的地方。而四楼则是住着洪老爷和小他十岁的二太太,两人同进同出。住在同一座宅邸里,大太太一年之内几乎没有办法见洪老爷一面。
而说起这栋豪宅的来历,这块法租界核心区的地皮是闵家三小姐的陪嫁,也就是说洪公馆是建在三小姐的陪嫁地皮上。
到底洪老爷是不是被谋杀的,已经没有人关心,报纸上的舆论开始发酵,住在原配太太的嫁妆里,睡在原配太太的头顶上,这是对原配太太何等的辱没,这栋房子建了二十多年了,二十多年,这位大太太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这件事在报纸上吵翻天之时,海东纱厂老板的大太太在儿子的陪同下来到了公共租界法庭递交了诉讼,要求跟宋世范先生离婚。
海东纱厂的宋舒彦本就是报纸上的常客,只是这几天让位给了洪家谋杀亲夫案,现在他不仅陪亲妈去法院离婚,而且……
马路上的报童都喊得分外大声:
“号外!号外,宋舒彦鼓动他妈跟他爹打离婚官司。”
“卖报,卖报!持有今日《申江日报》去华美百货消费满一个大洋,即可获得新版《碧玉簪》门票一张,宋舒彦为了他妈离婚下血本,凡是在华美大戏院看《新碧玉簪》可获得奖券一张,押中男主,能得六尺海东新花布,海东花布,新开始新征程。”
“独家专访!不是男人下跪就该被原谅,宋舒彦如此评价《碧玉簪》。”
“真正的新派男士,自己离婚之后鼓动守活寡二十多年的母亲离婚。”
“宋家父子翻脸,海东能否继续革新?”
这么多消息纷至沓来,不知道洪家是不是要感谢一下宋家及时闹出这么大的新闻来,让他们可以喘口气?
此时,《巾帼周报》发了一位女性解放人士的文章《毁灭还是重生?》:
在上海滩最近两条新闻占据了大大小小报刊的版面,同样是豪门,同样是大太太,同样是老爷把心思放在姨太太身上。
一个传闻是用了一瓶毒药送了老爷归西,另外一个则是一纸诉状把老男人告上法庭要离婚。
传闻自然不可信,一切还得等调查结果。但是有一件是事实,洪家大太太被困在了她的嫁妆里,每天忍受着自己的丈夫和别的女人在她头顶上恩爱。
而在宁波的宋家大宅里,宋家大太太住在主院内,每个姨太太各有一个院落,大太太二十多年,都住在老宅,几乎没有在上海或者青岛常住过。陪在宋老爷身边的是二三四五姨太太,据说宋家大太太和宋老爷也已经二十多年不同房了。
一座西洋大宅锁住的是洪家大太太数十年的青春和活力,一座中式庭院留给宋家大太太的是二十多年的寂寞和无望。
两位太太前半生没什么不同,但是命运似乎把她们领往了截然相反的方向。
无法接触到洪家大太太,我只能去静安寺路上的姮娥时装商店找到了宋家大太太。
当见到宋大太太的那一刻,笔者才知道,什么叫做美人在骨不在皮?即便是脸上有了皱纹,即便是头发花白,这位太太有着刻在骨子里的温柔和优雅,甚至还带着一丝少女的羞涩。
在开口介绍自己的时候,她说,她不愿意再被称为宋太太,我就称呼她的本名:朱明玉女士。
朱女士今天穿的是一件宝蓝色的曳地旗袍,头上有些花白的头发,梳了一个沪上女性时髦的手推波,她说今天出门的时候,犹豫了好久,这是她第一次这样打扮,以前她都是穿袄裙,但是傅太太和秦小姐都说好看,非要让她穿着,说这话的时候她似乎是想要肯定,没想到这样一位女士还会希望得到我的肯定。
我不得不承认,这样穿很美。岁月催人老,岁月也不败美人。
朱女士年少时,师承苏绣皇后沈寿女士,绣花技艺十分了得,现在被姮娥制衣厂聘为工艺美学顾问,姮娥专门为她开辟了一间展示厅,墙上挂了她几十幅绣品,她带着笔者浏览起了她的作品,说起自己的作品的时候,那一双温柔的眼睛里有着亮光。
她说:“我离师傅的水平还很远,当他们说要让我把这些绣品挂出来,我心里还是有些打鼓的,不过挂出来才几天时间,已经有很多太太小姐来访,提出要购买这些绣品,让我很开心,至少我是被认可的。”
作为一个外行人,我被她的绣品所震撼,我认为非常美。当然我也希望内行人来告诉我,朱明玉女士得了她师傅的几分真传?这是题外话。
我再问:“朱女士,是什么让您愿意走出来,将您的才华展示给公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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