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情愿站着,也不想与自己搭台。
想发达又怕死,你究竟做不做?
不做。
加多3000。
程真当即决定与那支残烟永别。
说到底,大家也算相识一场。你有难又有诚意,我肯定不会袖手旁观,今晚见。
你个衰女,迟早贪钱误事!
承你贵言。
程真拎起挎包,走到收银台。陈娇急忙从后厨出来,边走边拿围裙拭手。拣菜切葱,颠勺泼油,劳动妇女一双被生存磨蚀的糙手,让人恻隐。
阿真,今晚这么快走?街坊街里,陈娇与程真早就熟稔,赶着去开工?
是呀。
程真掏出零钱。陈娇接过,又忍不住念叨,我那个新抱(儿媳)有你这么勤快就好了,贪懒贪靓,失业一年了都不去找工作。上个月我去探望孙子,见她又买了双新鞋。我怀疑她是蜈蚣精转世,每个月都要买鞋。
程真笑了。
她身边同事大多如此,今朝有酒今朝醉,少不扮俏,等老来骚吗?
陈娇不过是心疼养家糊口的儿子。
你新抱就是贪你这间铺,熬到你们百年归老,更不用做啦!旁桌的琼姐插嘴,反正你女儿16岁就未婚先孕,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哪有脸回来跟自己亲哥抢祖业?换作是我,我也选你这种家婆,埋头苦干,给钱爽快!
熟客琼姐,是远近驰名的尖酸刻薄。一张利嘴开开合合,刮得人脸颊煞红煞白。陈娇打开门做生意,只能装聋作哑。
有人替她出头,问题人家儿子看不上你呢!
坡脚斌,你不去打听一下?二十年前,福华街玉女波后就是琼姐我啊!
波后?真的够大,你那个做地盘工人的老公会在广州番禺包二奶?
你乱讲什么?!
整条福华街都知道啦,每个月过深圳帮人砌楼,砌着砌着,连床也砌了!
话未讲完,筷子在彼此头上乱飞。围观群众捧碗弯腰,又伸长颈项,想看看这个回合到底鹿死谁手。
你再讲我打断你另一条腿!
你老公是去传宗接代,谁让你二十年生不出一个仔?南番顺,富贵龙,旺丁旺财,你就住笼屋,北姑住新屋!
陈娇急忙过去扯开一男一女。
街灯瓦数恒久不变,只因天色变幻,才会转换明暗。
闹剧伴随尖叫,渐渐平息,铭记门前的人影清晰起来。满地长长短短的黑块,拼接,又撕开,拉长,又缩短。食客络绎,却步履匆匆,纸巾抹嘴,决不留恋。
不过一餐寻常晚饭罢了。
车流开始拥堵。
程真没时间听八卦,不作道别,直接离开。
夜8点,半岛中心三楼,尖东中国城。
红港奢华之最,与大富豪齐名。十数载天南地北的来客豪掷出这个销金窟,盘活街头巷尾的食肆、门店、当铺、走鬼。此刻霓虹灯牌泛黄,在一众夜饰中过分显眼因为俗气。
程真自扶梯而上,从北门入。
雪白廊顶高挑,拱出古罗马风格。西式具象雕塑漠视来往人群,矗立转角,与嵌缀东方螭龙浮雕的等身镜面齐高。倒影每一位穿廊而过,不中不西,非人非鬼的红男绿女。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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