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慕容灼,连景昀都短暂地显出了愕然。只见方才还捧着金错刀狂喜的赵华滚倒在地,金错刀洒了一地。他滚倒在累累白骨之上,嘶声嚎叫,用力抓挠着胸口衣衫,仿佛承受着极大痛苦。
不过三两下,赵华胸口的衣衫便被他自己扯开,肌肤上明显凸出一块三寸多长的隆起,不断游走,竟然像是一条在肌肤下游走的虫子。
赵华用力抓挠,但那隆起的位置在他胸口不断变幻,只片刻功夫,已经将胸口抓的鲜血淋漓,皮肉翻起。
倘若再这样下去,景昀毫不怀疑他能活生生把自己的心挖出来。她隐约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见过了。
景昀抬手,准备先定住赵华的动作——这位赵老爷明显不简单,无论如何不能看着他死了。
然而她的手刚刚抬起,就似有所觉,止住动作,顺便还按住蠢蠢欲动的慕容灼:“有人来了。”
洞口传来了更为怪异的声音,一个满身鲜血的人,伏在地上缓慢地爬了进来。
慕容灼:???
她目瞪口呆,注视着这荒谬的一幕,直到那人完全爬进洞口,她才勉强从那张近乎破相的脸上捕捉到了一点熟悉感。
“这是赵公子?”
赵璟缓慢地爬向他的父亲,口中发出嘶哑的笑声,带着深刻的、大仇得报的怨恨和喜悦:“赵大虎,你也有今天。”
慕容灼下意识回头去看石壁上的刻痕,紧接着猛地回头看向地上翻滚的赵老爷,再转头定睛去看赵璟,没有发现半点邪气。
“大义灭亲?”在赵家父子的笑声与哀嚎声中,慕容灼迟疑地转向景昀。
景昀秀眉微蹙,沉吟不语。
赵璟的表现明显有问题,她想起赵夫人当街追打爱子时曾经口口声声说儿子不是自己的儿子了。
她拧起眉头,神识投向赵璟周身。
赵璟大笑之声仍然未歇,而白骨中哀嚎打滚的赵华终于断断续续挤出几个字来:“你……你把我的……儿子……”
“你儿子。”赵璟狂笑道,“三年前他跪在我脚下苦苦哀求留他一条狗命的模样,可惜你看不到啦!”
景昀的眉头蓦然松开。
随着赵璟此言落地,她终于察觉到了关键所在。
“他不是赵公子。”景昀道,“从身体到神魂,都不是。”
慕容灼讶异道:“是易容术法?怎么会没有半点痕迹?”
“不是易容术法,是念。”
景昀平静道:“人死时若怀着极大的怨愤不甘,又兼天时地利,可以化鬼,往往行事偏激,失却理智,故而道门遇见十只鬼,至少需要除掉九只。”
“念不一样。”景昀云罗下的双眼凝望着面前笑声未绝的赵璟,“念是在极其特殊的情况下才会孕育出的一种东西,它是许多人生前的执念凝聚而成的。”
“许多人?”
“对。”景昀说,“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现在面前的‘赵公子’就是这里枉死的工匠执念孕育出的一只念。”
“念这种东西多出现在战场上,和鬼不一样,它没有邪气,本性混沌偏向平和,对普通人的威胁不大,所以道门认为念本质上是一种机缘,是天地秩序对于亡者执念的补偿。”
慕容灼看看地上挣扎的赵华,又看看笑声不绝的赵璟:“平和?”
景昀反问:“你觉得这些工匠和赵大虎仇怨深吗?”
慕容灼说:“那当然。”
景昀道:“但是赵大虎的妻女没有受到伤害。”
慕容灼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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