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世宁紧紧握住姜觅安的手,干燥温暖的掌心传送着令人心安的力量:“叔父叔母,还有那些族人,都是我迟早要面对的坎。今儿不和他们彻底决裂,明日又怎么能给你和瑾儿一个安稳的家?”
此话说得姜觅安红了眼,她空出一只手,紧紧抱住了他,他亦一手环抱她一手托起徐瑾替她分担了力。院外的拍门声、骂声仍在继续,姜倚宁却从容不迫地坐在一旁,一边嗑瓜子,一边瞧着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样子,仿佛没听到外面的动静似的。这副姿态,看得良鸠嘴角直抽,她正要提醒一下自家小姐收敛点,眼前就出现一碟子瓜子,她犹豫片刻,主唱奴随地嗑起了瓜子。咔嚓,咔嚓,咔嚓……徐世宁夫妻俩想忽视都不行,脸色羞红地松开彼此,姜觅安佯怒:“妹妹要看戏去戏楼去!”
“戏楼那是演的,哪有你们真情实感的好看?”
姜倚宁意犹未尽地叹了口气,暗自决定下次绝不能嗑瓜子这类声音响亮的看戏佳品了,她拍掉手上的瓜子碎屑,活动了下筋骨,道,“走吧,出去应战。”
院外的人气势汹汹,院内的人何尝不是战意满满?待院门开启,正拍门上火的韦氏就跟一个球似的滚了进来,姜倚宁拉着最近的良鸠避让开,没了阻挡,韦氏直接撞上了货架。“哎哟,你们这群没良心的家伙,连拦都不拦一下,要死哦!”
韦氏后腰和货架的挡板结结实实撞了个正着,疼得她龇牙咧嘴的,她那快三十岁的儿子徐海连忙跑来扶住她,她见徐世宁夫妻俩纹丝未动,越发恼怒,“徐世宁,姜觅安,这间铺子早在三日前就属于我了,我好心让你们住到现在,你们却恩将仇报,也不怕祖宗从地下爬起来教训你们!”
“你们俩的心得有多黑,才能不拿来孝敬长辈,理所当然地霸占这一处院子?”
徐海自从三日前听说自己即将拥有一个在盛安街的铺子,便日思夜想,一日来上七八趟催徐世宁搬走,可惜都被以三日期限未到为由拒绝,甚至他们连门都不让他进。如今看着铺子里九成新的货架,他眼底的绿光都掩藏不住。姜倚宁在和这些极品打交道的过程中,逐渐明白一个道理,任何人都不需要去和他们争论对错,因为在他们的心里,错的永远是别人。她笑道:“我只申明一遍,这处是我外祖家的铺子,就连我姐姐姐夫都是租的,你们凭什么觉得自己能把它从我外祖父名下抢走?”
“那日我们可是当众白纸黑字签下了协议,你张口就要反悔,小心我们把你告了,让你去吃牢饭。”
刚才就是因为姜倚宁突然开门,才害得韦氏撞到后腰,她如何能不恨?姜倚宁莞尔一笑,并不畏惧:“你还是把契约拿出来好好看看。”
之前韦氏生怕姜倚宁几人反悔,拿到契约就走,回家后又恐碰坏了,直接将其供奉到祖宗排位前,轻易不给人接触,所以她至今只看过三次。但这三次皆是在兴奋的时候看的,难免有了些偏差。此次再看,韦氏终于看清了字里行间暗藏的深意,姜倚宁趁她情绪激动之时玩了文字游戏,把转让协议成了租赁协议,还是要求按市价交租金的。盛安街处于东市最繁华的地段,一个月的租金比他们家五年的伙食费都高。若真按这协议来做,他们不单没得赚,还得赔死!韦氏忽然喘不过气来,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呼吸,徐海扶着她,清楚地看到纸上的字,顿时目眦欲裂,大喝一声:“你们使诈!”
族人陆续进门围观,一听到这话,忙质问徐世宁:“怎么回事?你是个读书人,怎么做出这种事来?我们徐家可不能出忘恩负义之人。”
“我听说那日你们交换契约之时,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你如今出尔反尔,坏了自个儿的名声就罢了,要是给族中蒙羞,你也不要再见列祖列宗。”
“赶紧的,该搬哪儿去就搬哪儿去,莫要叫人看了笑话。”
……一声声地指责令徐世宁有如被浸在十月的冰水里,冷彻骨髓。这就是他的族人,和他流有一部分相同血液的人。可笑太可笑了!“夫君,你还有我和瑾儿。”
姜觅安的安慰总是来得很及时,徐世宁深吸一口气,笑着对那些族人道:“你们别急着指责我,不妨先看一下契约。”
见状,族人面面相觑,暂停下责怪,纷纷涌到了韦氏身旁。有人将契约从她手中抢下,先呈给了族长,族长看毕脸色已黑如锅底,递给旁人传阅,片刻后屋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按这协议执行的话,韦氏一家只怕要倾家荡产了。族长嫌弃地瞪了韦氏一眼,连几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都糊弄不住,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不过他只是嫌韦氏蠢罢了,左右这间铺子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到他名下,他可以来凑热闹帮撑门面,却犯不着为韦氏一家拼死拼活。如此想着,族长就拢着手作壁上观,其他族人亦有样学样。韦氏顾不上他们,满脑子都在算账,一个月的租金是他们五年的生活费,住上个半年,岂不是要把他们都给掏空了?“哟,这么多人啊!”
白牧尚高大的身躯挡在门外,往铺子里投下了一个庞大的黑影,令韦氏等人感到压迫,他自己却似浑然不觉,咧着张嘴笑得格外和善,“不过在此街上租铺子这么大的事,确实是件高兴的事。这铺子我们原先是不打算出租的,还是看在觅安他们夫妻俩的份上租给你们,一个月的租金……”“不成不成!这契约我们不要了!”
韦氏都不敢听那高昂的数字,一把将契约塞到白牧尚手中,转身去问徐世宁,“你们快把地契还给我,这交易我不做了!”
姜倚宁噗嗤一笑:“交易已经达成,哪有你说反悔就能反悔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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