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玉泺听了微微一愣,但转念就明白过来。她表情平淡地回了句,“是吗?”语气轻飘飘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钱妈妈立刻警觉地多看了几眼,担心自己是不是多嘴说错了话。她既不想惹怒小姐,更不想得罪周管事。毕竟那兄弟俩拧成一股绳似的,要是惹得他们不高兴,未来日子可不会太顺便。
董玉泺往周围看了看,也不知见没见到混迹在人群中的董家小厮,但脸上的神情却轻松多了,“我到底还是年轻,很多事都没经历过,还以为今天不会有什么要紧事,没想到这一件一件的,倒是我想简单了。”
钱妈妈连忙笑着接口道,“小姐自小到大都在老夫人身边,她又拿您当眼珠似的,平时哪有什么机会出门?跟着老夫人出去应酬,一路上被打点的无比周到,哪有您操心的地方啊?”
董玉泺不置可否,但对周管事的行为似乎也没有生气。
钱妈妈稍稍松了口气。
碧青留意到钱妈妈的样子,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故意放慢了两步,落后在董玉泺与钱妈妈之后,正好与含朱并肩而行。两个人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轻不可见地笑了笑。
众人一路往唐家的茶叶铺子走去。
唐学茹惦记着吃的,早跑到唐学荛跟前儿缠着去了。唐学萍和唐学莉则担心董玉泺受冷落,紧紧地跟在她身后找着话题说话,只有白蓉萱和张芸娘两个人不紧不慢地,远远地被落在了后面。
靠近断桥时路上的行人又渐渐多了起来,道路两侧很多小贩在卖东西。白蓉萱担心两个人走散了,彼此牵着手一边小声说着话一边往前走。因为有上一世的交情,所以白蓉萱说的话题都是张芸娘喜欢又擅长的,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关系更近了一步。张芸娘心思单纯,从前被张太太保护得太好,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劲的,反而觉得这是老天赐予她的福气,她得好好珍惜才行。
路上一个卖头花的小贩引起了两人的注意。头花都是用绢布做的,有大朵大朵的牡丹,也有开得小朵的茉莉和栀子,每一朵都栩栩如生,让人看着就喜欢。张芸娘是爱花之人,见了就迈不动步子,停在摆着绢花的桌子前观赏起来。
卖绢花的贩子是个三十几岁的妇人,似乎不常出来做生意,显得格外的拘谨,站在一旁局促不安不知道该说什么样的话讨好客人。
白蓉萱浅笑着问她,“这些绢花都是你做的吗?”
那妇人偷偷瞄了她一眼,并不敢拿正眼看,声音小得像是蚊子叫似的,“都……都是我们自己做的,我家那口子手巧,不但会做绢花,还会做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她小心翼翼地指着几朵淡雅别致的小绢花说道,“这些是我女儿做的,她们都随了我家那口子,手巧的狠。”
张云娘看着她那副吞吞吐吐话都不敢说的样子,仿佛一下就看到了自己。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低头琢磨了片刻,便要买几朵绢花回去戴,还让白蓉萱也过来挑几朵。白蓉萱知道她这是要照顾妇人生意,但两个人这一世才认识没多久,就这样伸手要人家的东西,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她摇了摇头,婉言拒绝了,“我平时不爱戴花,你自己买几朵戴着玩儿吧。”
张芸娘还以为她嫌弃绢花不好,连忙说道,“这些绢花的手艺还行,你就选几朵吧。”
妇人见她帮自己说话,连忙点了点头,看张芸娘的眼神充满了感激。
白蓉萱附在张芸娘的耳旁道,“傻姑娘,我知道你对我好,可也不能这样明目张胆的,又不是只有我们两个出行,难道你只送我一个人,别人就都干看着不成?”
张芸娘一想,果然是这个道理。她脸瞬间红得能滴出血来,手足无措地低着头。
前头那些人里还有她未来的嫂子呢……
白蓉萱见她一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样子,有些后悔这样直言相告了。她连忙握住了张芸娘的手,满是鼓励地说道,“不如这样,你先挑几朵买回家去,等过些日子再偷偷送我?”
张芸娘抬头的时候眼睛都亮了起来,“这个办法好。”又开开心心地低着头选起了绢花。
妇人见她俩穿戴不俗,知道是有钱人家的小姐,虽然笨嘴拙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忙前忙后非常尽心。
最终张芸娘只选了一朵比较大的绢花准备送给张太太,倒是把那些小而精致的绢花全都包了起来。那妇人没想到女儿随手做着玩的东西会卖得这样好,脑筋一时间有些转不过来。白蓉萱好心提醒她,“这样大朵的绢花虽然好看,但已经很少有人戴出门了,倒是这些小巧的绢花戴起来既美观又大方,什么场合戴着都合适。你不如让女儿多做一些,肯定比这些大绢花卖得好。”
妇人听了觉得有道理,连连点头答应着,又把张芸娘选得绢花仔细包好,算了一下价钱,总共也不值几个钱。张芸娘这次出门,张太太担心她在唐家人面前掉价,在西湖边上渴了饿了难不成还要伸手向唐家要不成?因此在她身上带了一些钱,还特意叮嘱她小心保管,别给小偷顺走了。
张芸娘一直把装着钱的荷包贴身收藏,就算这样还要时不时地摸摸看荷包是否还在,整个上午就惦记着这一件事儿,都快吓出毛病来了。
这会儿她背着人把钱付了,接过妇人包好的绢花。两人向妇人客气地道了谢,这才并肩继续向前走去。可耽误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她们两个已经被远远地甩开了,白蓉萱翘起脚尖也看不到前面唐家人的身影。
她一时间有些发慌,拉着张芸娘的手加快了脚步。
张芸娘不明所以地问道,“蓉萱,你怎么了,是有急事吗?”
白蓉萱有些紧张地看着她,“有个人一直在跟着我们,刚刚在买绢花的时候我就留意到他了,什么也不买,躲在不远处盯着我们……”她一边说,一边向张芸娘使了个眼色。张芸娘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果然见到一个满头是汗的年轻男人。
那男人二十多岁年纪,穿着莺茶色的长褂,外面套着黑色的丝绸短褂。这个人又矮又胖,但皮肤白皙细嫩,一张圆滚滚的大脸就像白馒头似的,大概是因为追得急,此刻额头上全是汗珠,翘着脚尖向两个人的方向张望着。
张芸娘也察觉出不对劲儿来,但还是紧张地安慰着白蓉萱,“会不会是我们多心了,指不定是来找人的吧?”
白蓉萱却没有她这样乐观。刚刚买绢花的时候,她就注意到那个男人一直在盯着自己,对上自己的目光后非但没有避开,眼神中反而还闪过一抹惊艳。看他的衣着打扮不俗,却不知道是什么人。不过上一世她和吴妈从杭州到上海,又辗转天津和北平,其间不知和多少人打过交道,她太明白这幅表情下隐藏的含义是什么,那些东奔西走的日子里,为了躲避旁人的骚扰,她甚至要经常用锅底灰将脸涂黑,身上也淋上一些香油,等过些日子香油变质,身上就会散发出一种令人作呕的味道,可即便这样她还是有好几次虎口逃生,差点儿被人贩子绑着卖到花街柳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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