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军将猛地站起,拍着胸脯说道:“上回打敦煌,北宫越的侄子北宫衡是谁杀掉的?不是我么?他在咱们军前耀武扬威,是我,只带了两骑出阵,将他射落马下!大人,你为什么说我连鸡子都不如?有像我这样勇猛的鸡子么?”
“射死一个北宫衡就了不起了么?看看你刚才出的什么主意?‘布置疑兵’?”温石兰不屑地说道,“说的好听。我看啊,实则是你害怕唐人的兵马比咱们多,畏敌如虎!不敢打仗!”
那军将深觉受耻,撑大眼睛,说道:“我怎么不敢打仗?大人!你说吧,你要怎么打这场仗?只要大人令下,我头一个上!”
温石兰转色作喜,笑道:“这才是咱们敕勒勇士应该有的模样!”问余下的众多胡人军官,“你们呢?”
众人奋勇争战,俱道:“请大人下令,我求做先锋!”
温石兰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对诸人说道:“你们适才说的也不错,咱们兵少,确是不好牵制西海县里的三郡唐兵。你们说应宜布置疑兵也没有错,但你们知道你们错在哪里么?”
“请大人指示。”
“你们错就错在,一上来就提出布置疑兵。这却是不行的!你们想过没有,‘疑兵’,是假的,假的就有露馅的时候!唐人又不是傻子,咱们说咱们有万余精骑,他们就傻乎乎地会相信么?他们必然会遣派哨骑,打探我军实情。所以,疑兵不能立刻就布。”
那深觉受耻的军将问道:“那该怎么办?”
“咱们须得先打上一场胜仗,把唐人的胆子吓破!然后再布疑兵!只有这样,此策才能有用!”
“大人的意思是?”
温石兰伸出中指,狠狠地插到了代表氾丹部的那个小圆圈上,虎视众人,说道:“酒泉兵只有千余,骑兵不过数百,咱们先把他们打掉,既起到了震慑的作用,同时,又可以此断掉西海县在河外的犄角之倚,能够彻底地将三郡唐兵困在弱水的两条分流之中。”
还是有胡人的军官害怕唐人的甲骑兵械,担心打不过,请求温石兰,说道:“大人的计议高明,还请大人先作卜筮,以占胜败。”
唐人卜筮的时候,取五十根蓍草,象征“大衍之数”,表示天地万物,“大衍之数,遁去其一”,取出一根不用,用以表示天地未生前的太极,即用的是四十九根蓍草,而温石兰善五十根蓍草占卜,每测吉凶,常能中之。其卜算之名,与他的勇猛一样,并著称柔然国中。
温石兰却不肯卜筮,他说道:“卜筮是为了决疑,今既无疑,何须卜筮!”
看出了胡人军官中有心存疑虑者,温石兰起身抽刀,插入地上,环顾列坐,问道:“国中的军法你们记得么?”
众诸胡人军官跟着他也都站起,答道:“记得。”
“率先攻破敌阵的,怎么奖赏?”
众人齐声答道:“赐给俘获!”
“退懦不敢战的,怎么惩处?”
众人凛然答道:“用石砸头,打死!”
“今日休息一天,明晨起兵,进攻酒泉兵营!”
氾丹的兵营离西海县约二十里地,扎营的地方是块小绿洲。洲西北十余里是弱水的东河分流,北、南、东三面都是沙漠。
氾丹这回能忍着与莘迩的旧怨,亲自领兵与莘迩支援西海,是为了获取战功,以望可以因功从地方回到朝中为官。既存此念,他自是积极求战。
故此,连日来,他多遣哨骑,北去打探柔然军情。
氾丹所遣之哨骑,多是从居延泽的胡部中招募来的,熟悉地形,知道易於藏兵的地点。
温石兰自以为驻营之地隐秘,而实已被氾丹的哨探发觉了其部的行踪,只是因为没法近处窥探,哨探暂时没能摸清他们部队的人数,登高远望,大略估计,可能有两三千骑。
闻报说有数千胡骑悄悄地到了居延泽东部,主簿苏清说道:“这股虏骑,料应是柔然主力的前部。明公,当即刻禀报县内,好使督君及早应对。”
功曹田寔反对苏清的意见,说道:“区区北虏前部,哪里值得禀报县内?”抓住了什么良机似的,急躁地对氾丹说道,“明公,虏骑初至,尚不知行踪已经暴露,明公如於此时奔袭击之,定可一击而破!下官愚见,与其当下上报县内,不若等明公将其击溃后,再传捷讯!”
苏清惊道:“我部兵马才千余,骑兵数百,何足以击破此数千虏骑?”
田寔胸有成竹,说道:“虏骑虽众,而我部有三利,破之不难。”
苏清问道:“什么三利?”
“虏骑在明处,我部在暗处,此一利;虏骑兵械粗疏,我部甲械精良,此二利;明公帐下的阿史那有万夫不当之勇,便是柔然悍虏温石兰,怕亦非阿史那之敌!此三利。三利在我,明公以奇兵突击之,杀它一个措手不及,取胜必矣!”
氾丹大喜,说道:“功曹之言,正合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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