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春山恍然大悟地拍了下脑袋站起来:“你看我这都忙晕了!”
“你看,耽误工作了不是?”齐大元批评他,“该沟通的没沟通到,这么好的计划连左书记这么明眼的专家都没搞明白。”
马春山连连承认错误,快速跑了出去,捧回来一叠印刷精美的评估报告,一个常委分发了一份。
掂着这份铜版纸的报告,左君年连打开的兴趣都没有。不用看,都知道里面写了些什么内容。他自己是做文字材料出身的,还会不知道中国的事。报告报告,所谓做报告,妙就妙在一个“做”字。只要印到纸上的文字,看起来都异常漂亮,头头是道,完美无缺,却肯定经不起推敲,更经不起现实的考验。
现在别人把这报告发下来,就等于是一份卷子摆在面前了,要么解答出里面隐藏的破绽,要么就只得投降认输。
左君年沉吟了几秒钟,才翻开报告看了起来。
程怡和左君年在过去几年中虽有争斗,但从未有像和齐大元一样的原则性分歧。
齐大元的规划十分宏大,要将城市34的东城与北城都全面拆迁改建,尤其是东城,评估报告里指出,迁移了那里的居民之后,重新沿着绵湖建设的别墅群和公寓楼,以及沿公寓楼沿街的店面房和广场所能产生的效益将是极其巨大的,社会效益、经济效益、长远效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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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案(6)
看了一长串的效益,左君年有点恶心,下意识地抬起手,掐住了自己的眉心,揉了揉,正一时找不出有力的话语来驳斥这些效益时,程怡说话了。
程怡平静地报出一连串的数据——目前政府资金多少,城建资金多少,负债多少……最后,拿起报告,看了一眼,又淡淡地问:“即使城建能建出一个凤凰窝来,我们上哪里弄这么多钱来做启动资金呢?现在财政状况这么吃紧,从哪里抠这么大一块金子出来填塘?我初步估算了一下,这么浩大的工程,光给原住民的拆迁补贴就得上亿,这钱从哪里来?”
“对了,还有,这些人一下子拆迁了以后,过渡房在哪里?”左君年恶狠狠地补充了一句,“白绵城区有34的人口住在那里啊,新城区就算敞开最大容量,也无法接纳这么多人临时过渡。”
齐大元点上了一支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抿着嘴,等烟气潮水一样地润透了肺腑,才张嘴一丝一丝地吐了出来:“这个,我已经找好了东家了。鑫昌房地产开发公司是一家加拿大华裔开设的国际房地产投资公司,他们看好了白绵和绵湖的开发价值,愿意做先期投资,资金3个亿。只要我们同意,钱随时到白绵。还有,省委毛书记也非常支持白绵在城区建设上先行一步,搞好开发,为全省其他地市做个榜样。如果我们动手搞,他会帮我们弄到专项资金,估计也不会少于5000万。”
这一下,谁都不说话了。
这年头,资方市场,主政和当家是一回事,谁能从外面弄回钱来,谁就说了算。
马春山瞟了挂着脸的左君年一眼,黑脸无人察觉地抽搐着,控制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程怡沉吟着,眼神微微颤动,余光若有若无地掠过了左君年。
左君年恰好已经回过神来,又发起了凶猛的攻击:“这家所谓跨国房地产公司的资质、信用谁来担保?”
齐大元略微提高了声音:“我在原来的地市就是和他们合作的,我们那儿不就搞得很好吗?省委主要领导都去视察和表扬过的,组织上调我来白绵,也不过是想我再接再厉,把白绵的建设再上一个台阶,说到底,又不花地方政府的钱,把城市大变样,这么好的事,已经有成功的先例在的,你们担心什么啊?”
最后,会议勉强达成了统一,先在白绵市的北城开始,由城乡结合部开始改造建设,再由北城的建设效果决定东城是否改建。
其实这也只是个纸上谈兵的缓冲而已,推土机一开进居民区,许多事情就无法逆转了。或者说,从齐大元的评估书放到桌上开始,许多事都不是程怡或者左君年所能控制的了。齐大元干得最漂亮的一手就是将贺仲平的侄子贺小飞安排在拆迁办当主任助理。这个讨论一放到桌面上,程怡和左君年的感觉都是:咬住个疼手指作不得声。在明显需要多方团结的局面下,显然不能得罪贺仲平,而这个决定一通过,摆明了是送个大人情给齐大元去做。紧接着,白绵市里跳出来一个交际花吴扣扣,声称该公司的中方总经理吴祖德是她的远方堂兄。这女人来势迅猛,没几天就搞定了一批关键人物,以至于鑫昌的事在市委市政府大院里变成特事特办,一路绿灯,畅通无阻。
北城的改建进度远远超出程怡的估计,行动的强度和烈度也更远远超出了以程怡为首的官员群体的承受范围。
卢晨光曾经和陈秀评价过白绵市的这场暗战。在亲眼目睹了齐大元三下五除二地攻营拔寨、一统江山的手腕之后,卢晨光感慨不已:“一程一左,加起来也斗不过老齐呀。胜负已定。”
陈秀不解:“你说老左斗不过老齐我信,怎么加上一个程怡还斗不过?那我就不信。”
“你不信就不信,从根儿上起,老左和老程就输了。”卢晨光淡淡地说,“就说个最简单的吧,贺仲平是程怡在任时从干部科长提拔到组织部长的,这么铁的交情,还不是被齐大元一招四两拨千斤就拆了。官场上本来就没有永远的敌人和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嘁,这谁不知道啊。”陈秀笑道。
“再也没有人能比齐大元更善于摆布利益这颗棋子啦。”卢晨光拥着陈秀,两人在黑暗里临窗而立。这是省城的一家星级宾馆,即使开着灯,也不会有人透过窗户认出他俩,可他们还是谨慎地关了灯,让漆黑保护着难得的安谧:“世事如棋,政局如棋,利益就是上边的棋子。”
陈秀静静地将头偎依在卢晨光胸口,衬衫的纽扣硌痛了脸,可她贴得更紧:“我们之间的利益关系是什么?”
卢晨光手臂紧了一紧:“胡说!”
陈秀不语。卢晨光停了停,感觉出怀抱里女人的黯然,沉吟了片刻,终于徐徐道:“也有些事,是不在利益计算范围的。比如,我当然也可以去紧跟齐大元,他也不是没有朝我示意。但,我做不出来。我做出来了,哪怕升官发财了,内心也不得安宁。做人要么做个彻底的坏人,要么做好人,我自知做不了坏人,有些事,就没办法跟着利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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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案(7)
陈秀垂下头,一颗眼泪“噗”的坠落在两人的衣襟间,轻快得连她自己都几乎没有察觉。
从第一次在白绵召开常委会起,齐大元一个微妙的行为特征就落在左君年的眼里。无论是例会还是紧急会议,齐大元从来都是最后一个抵达会议室,即使他人就在近在咫尺的办公室里,从走廊上都能看到他办公室门扇底下漏出来的灯光。一定要所有与会人等都已经就座,负责做会议记录的秘书歉意地朝大家微微笑笑,然后匆匆出门,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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