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一次又一次去东市,她喜欢听他说走过的名山大川,听他说游历的奇闻趣事,更喜欢看他偶尔的面颊微红。她只知道他姓崔,他也只知道她姓董。
可当他带着她去偷大觉寺的枇杷的时候,当她和他躲入柴房中的时候,他与她隔得那般近,他的气息让她心颤,让她失去了一贯的淡定,甚至有了一种莫名的冲动。她终于知道,她不能再去东市了。
从此,董二小姐便再也没有离开过家门,她只是经常握着书,坐在学士府的后园中,偶尔望向头顶湛蓝的天空。
终于有一天,父亲告诉她,她要嫁给忠孝王了,她要与姐姐一样,为的是保证董氏无论在什么政局下都能屹立不倒。
父亲对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里带着一丝内疚,但她只是默默地点点头,一句话也没说。回到房间,她悄悄地,将他写给自己的那首词锁进了箱中。
只是自己再聪明,也不会算到,竟会在洞房之夜,在这喜房之中,看到他勉强的笑容,听到他轻颤的话语。原来,他就是父亲和姐夫暗中调查的那位崔军师,就是自己夫君倚为左膀右臂的天玄门人。
她抬起头,环顾室内,红烛映喜、富贵满堂,想来,便是这样的景象吧。
明帝登基后,内阁在两位首辅的主持下运作良好,冬闱顺利开科,月落也于十二月初十立藩,并进献藩表,从此正式成为华朝藩属。
明帝一系列的惠政,赢得民间一片颂圣之声,两位内阁首辅裴琰和董方更是深受百姓拥护和爱戴。
眼见年关将到,殿试、各项祭礼、宴请各国使臣,让裴琰忙得喘不过气来,直到腊月二十八这日,皇帝正式休朝,他才送了口气。
甫回王府,他想起前几日见崔亮所绘之图似已完成大半,便直奔西园。江慈见他入园,来不及躲回西厢房,忙罩上披风掩住略微隆起的腹部。
崔亮见裴琰进屋,笑道:“王爷来得正好。”
裴琰走近一看,大喜道:“画好了?”
“是,有小慈帮忙,比预想的要快很多。”
裴琰笑着看了看江慈,又轻抚着《天下堪舆图》,叹道:“华朝江山,一览无遗,巨细不差,真不愧是鱼大师的杰作!”
崔亮微笑道:“各处矿藏,我会在这几日一一标注。”
“子明辛苦了,歇息几日,过完年再弄吧。”
崔亮伸了伸双臂,叹道:“确实有些累,整天在这西园也有些闷。”
裴琰道:“子明莫急,我总会想办法把盯着你的几条狗弄走的。对了,我也一直想让你入内阁帮我的忙。”
崔亮忙摆手道:“王爷千万别拉我入内阁,我这性子,当官可当不来。”
裴琰也不急,笑道:“那就先放放,过完年再说。”又转向江慈道:“小慈也辛苦了。”
江慈微微笑了笑,道:“王爷今天可在这吃饭?”
“当然。”裴琰脱口而出。
等饭菜摆好,江慈却躲入了房中,裴琰也未留意,与崔亮吃罢,再喝了杯茶,才起身告辞。他心情畅快,走至西园门口,忽然心中一动,停住脚步。院中墙下,倒着一堆药渣,裴琰蹲下细看,眉头微蹙。
“王爷,让药铺的人看过了,是保胎的药。”
裴阳退出慎园,裴琰呆呆坐于椅中,直至董涓进来,方才醒觉,见董涓手中捧着几枝腊梅,便微笑道:“哪来的?”
董涓也报以微笑:“听说母亲喜欢腊梅,我便去宫中折了几枝,这是最好的‘踏雪寒梅’,正要送去给母亲。”
“王妃费心了。”裴琰自是知她入宫所为何事,却只是微笑。
二人就这般端着笑,各自心照不宣。裴琰起身欲行,董涓却叫住了他:“王爷。”
“王妃请说。”
“过年得给各园子的人发年例,其他人倒好办,就是西园子的崔先生和那位姑娘,该依何例?”
裴琰想了想,道:“这二位都不是爱财之人,发年例没的辱没了他们,劳烦王妃备些好酒送去便是。”
“是,王爷。”
晚上偕董涓给裴夫人送腊梅并请过安,裴琰正待退出,裴夫人却叫住了他。
待董涓带着一众侍女离去,裴夫人站起来,慢慢走至窗前,凝望着董涓远去的身影,轻声道:“你这位王妃,倒不愧是董方的女儿。”
裴琰微笑道:“母亲给孩儿找的好亲事,孩儿正要多谢母亲。”
裴夫人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道:“你给我说老实话,西园子那位将姑娘,是怎么回事?”
裴琰心中一咯噔,垂下头。裴夫人踱至他身边,淡淡道:“你以前说她是崔亮看中的人,可她与崔亮之间以兄妹相称、执礼甚恭;听说她在你军中做了大半年的军医,如今回来,却有了身孕。母亲很想知道,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到底是谁的?”
裴琰只是低头看着脚下的锦毡,不发一言。裴夫人有了些怒意,道:“你堂堂一个王爷,看中哪个女人,纳了便是,何必弄这些鬼鬼祟祟的名堂!她若怀的不是你的骨肉,明日便让她离开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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