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历克斯每次感到焦虑,她都会去她的菜园。
事件前她在此方面毫无天赋,被她动过手(那时候她四肢末端长着的还是指头而不是蹄子)的植物没有一棵能幸存下来。
正如魔法改变了万物一样,它也改变了这一点。亚历克斯的小家就位于亚历山大市中心,还是少数屋后奢侈的有个园子的房屋。原先这里的植物基本上都是奥利弗在打理,但现在他已经很少有时间来园子里了。
自亚历克斯从市长职位上离任,她就有了比以往多得多的闲暇时光:有更多时间去读书、有更多时间去与hpI共事……也有了更多时间去打理菜园。
“对不起,”亚历克斯一只蹄子倚在高大的芥菜茎上,对周围的杂草说。“但你们不能长在这,这片土地是我的菜园。”在她的劝说下,杂草松开了紧紧抱住泥土的根须,让她能轻而易举地把它们从土壤里拔出,放进她的独轮推车里。农活忙完之后她会把它们带出镇子,让它们在无人占领的土壤中重新扎根,这就是她与野草的约定。
“别说我没好好照顾你们,”不小心蹭到番茄茎时,她对它们说道。“我们都清楚要是没有我帮忙,你们早就被蚂蚁吃光了。”番茄什么都没说,但亚历克斯能感觉到它们的感激之情,这就够了。
算章还没进入她的视线,她就先闻到了他:夏日的汗味、健康雄驹的麝香味、生物柴油的废气味。最后那种难闻的气味得归咎于十二年公立学校的教育:算章现在是生物燃料厂的学徒,身上总是带着各种化学物质的恶臭。
她听见大门转动发出一阵轻响,于是她从沟里走出,微笑着欢迎他。这些年来科迪长高了许多,像他父亲一样身材高大,不过他的鬃毛还和他妈妈类似。和现在大多数小马一样,他也没穿什么衣服,只是纯为实用目的套了一件实验服,后部裁短露出他烧杯和圆规图案的可爱标记。
“下午好,妈妈。”他回应了她的拥抱,不过他对此明显有些尴尬:他不仅比她高,看着也比她年长,更像她的哥哥而不像儿子。不过亚历克斯更在乎本质,可不介意事物表面看着如何。
“你身上有种怪味。今天又弄什么了?”
“就和平时一样:氢氧化钠。”他叹了口气。“你是不是还以为这种味道是什么法术引起的啊?”
“有次可是。”她不希望科迪继续尴尬下去,把他放了开来,毕竟她有可能接下来几周都见不到他了。“和基金会的会面顺利吗?”
没等他开口,她就从他的身体中读出了他的回答。他的耳朵侧向两侧,尾巴也夹到身下。“抱歉。”
“他们简直蠢得不可救药!”这次反而是他上前抱住了她。“鼠目寸光!我们那个工厂根本不是长远之计,每只小马都很清楚!我们的能源需求每年都增长十个百分点,我们不可能永远跟上这种产量,要不然用不了十年小马们就要没得吃了!更别提……”当然,他提了。
他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亚历克斯就一直倾听。这不是因为她能听懂——她听不懂!——而是因为她爱她的儿子,也爱这座城市。不过基本情况她还是有所了解:这座城市靠风力和蒸汽涡轮发电机提供电能,但每过一年,涡轮机就愈发不牢靠,而他们也制造不出精度足够的替代部件。
这意味着越来越多的电力需求要靠焚烧农业废弃物和建筑垃圾驱动“原始的”蒸汽发电机来满足。“但不可能永远靠这一招!我们不可能永远靠农业废料驱动所有设备,这些根本不够,现在我们只是在靠烧旧房子的废墟勉强维持而已。太阳不会24小时都挂在天上,我们必须从其他地方寻求能源!”他继续解释他对此的解决方案,不过这些细节已经超出了亚历克斯的认知水平。
“说服那些蠢驴连神仙都做不到。”亚历克斯也赞同地说道。科迪随之停下了他的长篇大论,惊讶地看向她,但亚历克斯只是耸耸肩:“你的项目需要多少资金?”
他唉声叹气地拍了拍她的后背:“我知道你想帮忙,但……妈,它超出你的能力范围了。”
他说的没错:亚历克斯的可支配收入基本为零。其实,钱在亚历山大都是个相当新鲜的玩意。其他聚居点有自己的解决方案,但亚历山大市使用的是渡鸦之城的电子元件粮食票证(electronicmealchits,个人理解是一种实物抵换券,后文我就称它们点券或者点了)。它们只是些塑料片,但任何小马都无法仿制,另外,由于它们可以向hpI换取全新的电子元件乃至口粮,它们本身也有商品价值。
亚历克斯担任市长时弄了不少点券,但她没把它们放在家里吃灰,而是把每一点都投资了出去。毕竟,要是你的预期寿命长达永远,那投资绝对就是个明智的选择。但很不幸,这意味着她在短期内基本上就是个穷光蛋。
不过她还有另一个收入来源:“如果没有制造原型机的花销,大概还需要多少资金?”
算章先是一顿,表情随后变成了他惯常的“认真思考脸”。她连忙用一只蹄子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笑出声来,要不然他肯定不会再把她的话当真了。最后他说:“我提出的资金要求是一万点,如果这样,我大概能降到……三千?但我们还得附魔,还得雇佣足够多的天马移动云层……”
“只需要这些钱,你的资金要求应该就能获准了吧?”
他点点头:“没问题。如果我已经有了个可行的原型机,哪怕它没经过附魔……他们也没道理不会批准。”
“你有图纸吗?草图也行?”
他再次点头。
“把它给我,我帮你把原型机搞来。不过……要是你的设计图纸不够完美,可能就会有些家伙愤而打电话来了。”
“打电话?”他抬起眉头。“不是送信来?”
“不是。”她点点头强调。“我的那些朋友有手,他们确实会打电话来。不过要是真遇到要紧事,他们也会亲自来访。”她笑了笑,不过这更像是苦笑。“其实今晚就会有人登门拜访。”
他身体一绷,慌忙透过植物丛向外面的街道望了一眼,就好像他觉得他会看见一名全副武装的hpI野外侦查员一样。他想的其实没什么错,只不过hpI从来只会在夜里前来叨扰。“他们今天就来?”
“晚饭后。”她转身走回她的菜园。“把设计图纸给我,我看看我该怎么把你的原型机搞定。”
几小时后,奥利弗也从医院下班赶回了家中。亚历克斯为他们做好饭菜、与他们道别,随后走出门外,站在微微发凉的门廊上等候她大驾光临。她已经套上了她的战术背心和手环,它们的塑料材质早已年久发黄。
当然了,不需要手环,她也能听到她的老朋友来了。这怪不得泰勒:套着几百磅重的铠甲,你很难走路不发出声音,更不用说每走一步它的液压系统就会飞速运转发出一阵阵嗡嗡声。不过她最先察觉到的并不是声音,而是一种从街上向她逐渐靠近的虚无感。
大多数小马只能从不到二十码外感觉到cpNFG的存在,但亚历克斯的感觉更为敏感。这主要是因为她久病成医了:自她离任之后,她与cpNFG接触的时间就比她所知的任何小马都要多。亚历克斯轻轻锁上身后的门,随后跳下门廊,沿着贯穿园子的小径走到房外。虽然她的SER(standardequinerifle,标配马用步枪)大部分由塑料制成,她还是觉得它压在肩上沉甸甸的,这主要是因为她意识到她今晚也许就要用上它了。
即便如此,她还是抬起头,真诚地向泰勒甘布尔露出了微笑。hpI野外侦查型装甲在这些年过后变得臃肿了许多,甚至都需要自带动力驱动。当然了,增加这些重量是有理由的:野外侦查型装甲内置了最新式的cpNFG,规格很小,效率也很高,因此不需要核反应堆供能。穿着它简直像钻进了一个陆上行走的潜水艇里,不过至少你不用一直拴在反应堆附近了。“泰勒,晚上好。”她向她挥挥蹄子。
她的朋友也伸手挥了挥:“嗨,小马儿。大城市里的生活怎么样啊?”
这座城市的夜晚其实一片死寂:市中心是有路灯投下黄色的光芒,但除了有蝙蝠翅膀的小马以外,其他小马还是极少出门。小马是昼行生物,很少有谁能永远与自己天生的生物节律相抗衡。亚历克斯也是靠自己超凡的耐力才没感觉到困倦。她耸耸肩说:“和往常一样,城市还一天天变大了。”
泰勒已经不年轻了。虽然亚历克斯的外貌丝毫未变,这位藏在装甲后的人类已经四十多岁了。她们早都有了孩子,但只有泰勒看着像一位母亲,不过尽管二十年已经过去,她的举止还是和从前大同小异。她俯下身,隔着手套抚摸着亚历克斯的头——可不是随便谁亚历克斯都允许他这样做的。“那看来你们过不了多久就要建摩天大厦了。”
亚历克斯认真思索,随后耸肩答道:“大概不会,摩天大厦可不怎么经济。现在土地如此……”她住口了。“你不是认真的对吧。”
“确实不是。”她窃笑道。现在她不像在早期版本装甲中说话时那样声音变形了——确实还有点电子声,不过已经大为改观。对此她很是满意。在装甲的所有改进之中,她最喜欢的是它的透明头盔,这让能她看见泰勒的脸。这种设计是有意的:hpI希望野外偶然发现他们的小马看到他们的确是人类。“今晚可是会很忙,准备好长途飞行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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