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你能来就已经很好了。”
塞西莉亚·威廉姆斯用鼻子轻轻地哼了一声。她眼中充满敌意,但埃尔莎只是毫无兴致地瞟了一眼。她说道:“安吉拉,我都认不出你来了。多久没见了?十六年?”
赫尔克里·波洛赶忙抓住了这个机会。
“是啊,我们将要谈起的这件事已经过去十六年了,首先我想告诉诸位我们为什么会重聚于此。”
接着他用了寥寥数语简述了卡拉向他提出请求和他接受这项任务的过程。
他说得很快,全然无视菲利普脸上显现出的阴云密布,以及梅瑞迪斯带有震惊的厌恶表情。
“我接受了这项委托,于是就着手调查,想要找出真相。”
卡拉·勒马钱特远远地坐在宽大的单人沙发里,模模糊糊地听着波洛所说的话。
她用手遮住了双眼,偷偷地从指缝间研究这五张面孔。她能看出来这群人中的哪一个杀了人吗?是时髦而迷人的埃尔莎,面红耳赤的菲利普,既和蔼可亲又善良的梅瑞迪斯·布莱克先生,严厉凶悍的家庭女教师,还是冷静干练的安吉拉·沃伦?
如果她努力去想,能否想象出他们其中的一个去杀人的场景呢?对,有可能,但那些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谋杀。她能够想象菲利普·布莱克在盛怒之下掐死某个女人——没错,她能想象出那个画面……她也能想象梅瑞迪斯·布莱克拿着左轮手枪去恐吓一个窃贼——然后不小心枪走了火……她还能想象安吉拉·沃伦开枪杀人,但并非意外,绝不掺杂个人的感情——只是为了保证探险行动的安全!还有埃尔莎,在某个古怪的城堡中,在铺着东方丝绸的长榻上说:“把这个浑蛋扔到城下去!”都是些胡思乱想——不过即使动用她最大胆最疯狂的想象力,她也完全想象不出瘦瘦小小的威廉姆斯小姐能杀人!又一幅荒诞不经的画面浮现出来——“威廉姆斯小姐,你杀过人吗?”“做你的算术题,卡拉,别问傻问题。杀人可是很邪恶的事情。”
卡拉想:“我脑子有病了——我必须要停下来。你这个傻瓜,好好听,听那个自称什么都知道的小个子男人怎么说。”
赫尔克里·波洛正在滔滔不绝。
“这就是我的任务——可以说就像是给自己挂上了倒车挡,穿越多年的时光回到过去,去发现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菲利普·布莱克说:“我们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你谎称还有其他的可能,那不过是个骗局——这就是我想说的,一个厚颜无耻的骗局。你就是要通过弄虚作假,从这个姑娘身上骗钱。”
波洛并未让自己被这番话激怒,他说:“你刚才说,我们都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么说未免欠考虑。大家公认的事情未必就是事实真相。举个例子来说,就比如你吧,布莱克先生,从表面上来看,你极其厌恶卡罗琳·克雷尔。你的态度尽人皆知。但是对心理学稍有认识的人就会立刻看出来事实恰恰相反。你一直极度迷恋卡罗琳·克雷尔,你对此感到愤怒,于是一再提醒自己她有各种毛病,反复强调自己有多么厌恶她,试图通过这种方法来克服那种迷恋的感觉。同样的,梅瑞迪斯·布莱克先生多年来对卡罗琳·克雷尔一直痴心不改。在他讲述的关于惨案的故事里,他把自己说成是因为她的缘故才痛恨埃米亚斯·克雷尔的行为。但是你只有仔细地从字里行间去发掘,才能明白其实这份倾其一生的爱慕已经逐渐消磨殆尽,当时占据他全部心灵的是年轻漂亮的埃尔莎·格里尔。”
梅瑞迪斯结结巴巴地想要辩解什么,狄提斯汉姆夫人嫣然一笑。
波洛继续说道:“我提起这些事情只是为了做个说明,不过它们和实际发生的事情也都有关联。很好,那么我准备开始我的回溯之旅——尽我所能去获悉所有与惨案有关的事实。我想告诉你们我是如何着手调查的。我和当年为卡罗琳·克雷尔辩护的法律顾问、代表检方的年轻法律顾问、和克雷尔家族关系密切的老律师、庭审过程中始终在场的律师事务所的职员,以及负责本案的警官分别谈过话——最终找到了五位当年在场的目击证人。所有这些人帮助我在头脑中描绘出了一幅图画——那是一个女人的合成图。而且我得知了如下事实:
“卡罗琳·克雷尔从未申辩过自己是无辜的(除了在那封写给女儿的信里)。
“卡罗琳·克雷尔并没有在被告席上显露出恐惧,事实上,她表现得事不关己,自始至终都采取了一种完完全全的失败主义者的态度。在狱中她也很平静安详。法庭裁决之后她立即给她的妹妹写了一封信,信里表达了自己会接受并服从命运的安排。而且与我交谈过的每个人(只有一个明显的例外)都认为卡罗琳·克雷尔是有罪的。”
菲利普·布莱克点着头说道:“她当然是有罪的。”
赫尔克里·波洛说:“不过我的角色并不只是去轻易接受别人的判断。我必须亲自调查这些证词。调查事实,并且确信这件案子中的心理学因素与它们相符,这才能够令我满意。为此我仔细翻阅了警方的案卷,而且我也成功地得到了五位当时在场的人为我写下的他们自己关于惨案的记述。这些记述弥足珍贵,因为它们包含了某些我从警方的案卷中无法获知的事情——也就是说:首先,一些从警方角度来看无关紧要的谈话和事件;其次,这些人自己对于卡罗琳·克雷尔当时的想法和感觉的看法(这在法律上并不会被作为证据来接受);第三,某些故意对警方有所隐瞒的事实。
“现在我可以自己来断这个案子了。卡罗琳·克雷尔有充分的犯罪动机,这一点似乎毫无疑问。她爱丈夫,她丈夫则公开承认要为了另一个女人弃她而去,而她自己也承认她是个嫉妒心很强的女人。
“说完动机,再来看看作案的手段,在她的衣柜抽屉里发现了一个装过毒芹碱的空香水瓶子,上面只有她的指纹。当被警察问起的时候,她承认那就是从我们现在所处的这间屋子里拿的。这里的毒芹碱瓶子上同样有她的指纹。我问过梅瑞迪斯·布莱克先生,当天五个人离开这间屋子的顺序——因为在我看来,无法想象任何人能够在五个人全部在场的情况下拿走毒药。大家离开实验室的顺序是这样的——埃尔莎·格里尔,梅瑞迪斯·布莱克,安吉拉·沃伦和菲利普·布莱克,埃米亚斯·克雷尔,最后是卡罗琳·克雷尔。而且,梅瑞迪斯·布莱克先生在等克雷尔太太出来的时候是背对房间的,因此他不可能看到她正在做的事情。也就是说,她有机会。至此,我确信她的确拿了毒芹碱。关于这件事,还有一个间接的证明。那天梅瑞迪斯·布莱克先生对我说:‘我能记起站在这里,从敞开的窗口闻到阵阵茉莉花香。’但当时可是九月,那扇窗外的茉莉花应该已经过了花期。茉莉花通常是在六七月间盛开的。不过在她房间中找到的那个还残留着一点点毒芹碱的香水瓶子,原本就是用来装茉莉花香水的。于是我敢肯定,克雷尔太太是想好了要偷毒芹碱的,她趁人不注意,偷偷地倒空了她包里的这瓶香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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