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镜拽着刘勤的胳膊,奋力朝传送带下方拖过去。他不明白这个机器的运作规律,或许它能左右移动,但管道和车斗应该很难在短时间内缩短,所以那里很有可能更安全一些。
刘勤身高与他相仿,但在他被捆成一团,完全使不上力气的情况下,唐镜要拖着他移动并不容易——从刘勤被抛落的地方到地基的边缘还有大约六七米左右的距离,这一段距离还被金属隔架分割成了四五个相连的浅槽。
唐镜连拖带拽,将刘勤拖到第二个浅槽里,累出了满头的汗。
唐镜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跑啊!快跑!”
是藏锋。
他的声音里含着极大的恐惧,像是看到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正在他的面前上演,而他却无能为力一般。
唐镜甩甩滴落到了眼睫上的汗珠,有些茫然的抬头,就见那一团厮打得乱七八糟的人群当中,一个人正推开纠缠着他的人,疯了似的要往他这边跑。
但是车上滚筒搅拌的轰隆声太大,唐镜有些听不清那些人都在嚷嚷什么。
他也顾不上去留意他们的动静了,低下头继续拖着刘勤往另外的一个浅槽子里爬。他现在开始觉得这个工程的质量还是不错的,因为金属槽架都非常的结实,他扶着刘勤从槽子边缘翻过去的时候,金属槽架甚至都没有晃一晃。
藏锋又冲着他喊,“接住!”
唐镜抬头,就见藏锋抬手,将一个小小的东西冲着他的方向扔了过来。
身体的反应大过头脑,唐镜条件反射一般抬手接住,发现原来是一个金属打火机。
这是藏锋的打火机。
唐镜如获至宝,说实话,这个时候一把打火机恐怕要比小刀子更有用。因为捆着刘勤手脚的绳子是非常光滑硬挺的,唐镜不确定它是不是浸过油,要想用手解开或者用利器划开是极为不易的。
他抖着手点着打火机,凑到刘勤的两只脚腕之间去烧。手腕那里其实并不那么着急,最重要的是要先把他的双腿放开。
刘勤也不知道是急的还是烫的,不断地呜呜叫唤,但唐镜忙得一头汗,实在没空照顾他的情绪。
火苗舔上绳索,绳索渐渐焦黑,在火苗的舔舐下收缩扭曲,最后崩开了一股。
唐镜心头一喜,正要再接再厉,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啪嗒一下打在了他的肩膀上。唐镜以为是下雨了,但那触感又分明比雨点更大,倒像是有人团了一块黏湿的泥土,打在了他身上。
唐镜抬头,就见大车上方高高扬起的车斗正朝着他们的方向移动,有东西从上面喷洒下来,那是湿润的、粘稠的沙土。
唐镜又听到了藏锋喊他快跑的声音。可他若是跑了,刘勤手脚动不了,会被埋在这种黏湿的沙土之下。这种材料或许会很快干涸、凝结在一起,将一个人困在里面,致死无法挣脱。
唐镜无法坐视这一幕在他面前发生。在他的骨子里,他仍然是那个军人唐镜,保护平民是他的天职。
他咬着牙继续烧绳子。
刘勤嘴里呜呜的声音更加急迫。但唐镜的手劲极大,他又是趴在地上手脚朝上的姿势,想挣脱也挣脱不开,眼睁睁看着搅拌好的水泥已经顺着管道运送到高处,再从高处喷洒下来,他简直快要急疯了。
唐镜也能感觉到噼里啪啦砸在他肩背上的泥点子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密集,但他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办法想什么了,他的世界里仿佛只剩下了这一支打火机和一团扭结的绳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火苗终于烧断了最后一股绳索,刘勤扑腾着从水泥浆里站起身,他的两只手腕这个时候还缠绕在一起,但他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手臂使不上力气,难以掌握平衡,从泥浆里爬起来的动作做起来也格外艰难。
唐镜刚站起身,就被刘勤一头撞过来,又撞回了泥浆里。但刘勤却借着这股力一下子站了起来,然后他大步跨过了浅槽之间的金属槽架,头也不回地跑了。
唐镜艰难地抓住槽架爬了起来。他看到了刘勤的背影,也看到了不远处挣脱了对手,正朝着大车的方向狂奔而来的藏锋。
他甚至看到了藏锋脸上那种近乎空白的、惊惧的表情。
但这或许只是他的错觉,因为又有一波泥浆从高处灌下。尽管他拼命想要躲闪,从高处冲下的力道仍然撞在他的肩膀上,将他撞得一个趔趄,又摔回了泥浆里。
天旋地转之间,唐镜忽然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吸力。
就好像他初来乍到,在法坛上被方临生的眼睛所吸引似的,仿佛那里有黑洞,以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拽着他,将他拽进了这个不可思议的地方。
唐镜开始觉得周围的金属槽架、从头顶喷溅下来的泥浆都渐渐变得模糊,反而是被挤压、被撕扯着的压力变得鲜明起来。
而且这股力量正在变得越来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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