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姜尚左手边,相距大约五尺的一席,是两个年轻人,衣装虽然不算华贵,但也整洁有致,一个衣袍浅黄内衬白衫,相貌秀气,一个外披青袍内衬白衣,五官刚强。两人正旁若无人的谈论朝歌时事。
只听那黄袍青年说道:“前些天也不知怎么了,京中禁军出去一大批,我二哥、三哥全出去了,听说啊,北边出事了!”
青袍青年夹口菜,塞进嘴里,含糊问道:“能有啥子事?现在大商边上,也就个西周能抗衡我们大军,北边、东边、南边平服已久,根本没有成气候的敌手!要我说啊……嘿,还是内廷和外镇相斗那点子事,没别的,你放心,这种事,带兵出去也就撑个场面,你哥哥们没事儿!”
“唉……但愿如此吧!”黄袍青年也吞口菜,又嘬口酒,顿一顿,浑身一松,叹气说道:“但愿如此吧……唉!小弟我心里真是……不知什么感觉,你说帝国内讧确实不好,但我当禁军的哥哥们性命无忧,帝国若一至对外吧……定要灭了那周国的,我哥哥们却要上战场,难免死伤,唉……”
这对年轻人看似朋友,姜尚在一旁竖着耳朵听得真切,他眼珠一转,起身钻到那两名青年的席边坐下,同时高叫道:“小二!这两位公子的席我请了,将我要得酒菜移来这里。”喊完,立马笑容满面的对这两个青年团团作礼,一脸憨厚的说道:“两位公子请了,小老儿看二位面善,如不嫌弃小老儿我,便让老夫请二位这顿可好?”
两个青年对望一眼,有些诧异,这样的事儿还真少见,但打量这老者一身衣袍精致而整洁,笑容又和善可亲,更重要的是……他竟然要请客,那还有什么不愿意的?他们俩也不是什么大富贵家,不过是普通的富户罢了,能省顿饭钱还是很高兴的事。
那青袍青年到底年岁大些,警惕心重,目光盯着姜尚的老脸,问道:“你……不会是西周的奸细吧?”
姜尚心里“突”的一跳,但马上平静下来,表情没有任何波动,笑道:“哈哈,小哥真会说笑,怎会呢?西周的探子会对那街知巷闻的东西感兴趣吗?”
青袍者一听也是,自己这两个人不过普通小民罢了,所知道的事情那西周怕早就知道了。
姜尚殷勤的给两人斟酒,两个青年连说“不敢不敢,哪敢烦劳老人家!”可姜尚硬是斟上,这才说道:“老夫我一介山野村夫,唉……几十年没来过朝歌啦,今着趁着余年,进城来看看!呵呵,也看看那达官显贵的车马!省得死了都后悔自己没见过世面,两位公子,你们说是不?”
二人吃着白食,当然连声应是。
姜尚要的酒菜6续上来,排满一桌子,姜尚忙招呼青年吃喝,三人酒过一巡,姜尚才接着说道:“老头子我是个村夫,没见过世面的,两位公子,这朝歌城里,都有几家高们大族,值得观瞻观瞻的?”
那黄袍青年若有深意的盯了姜尚两眼,却往姜尚盘中夹了一口菜,姜尚连忙道谢,那青年却笑道:“老丈不须谢,这是晚辈应有之礼,呵呵,至于老丈的问题……莫怪晚辈我交浅言深,看老丈相貌清奇、气质不凡,这衣袍华贵整洁,只怕不是什么村夫吧?哈哈……”
一番话说的姜尚心脏突突突剧跳,强忍着面色不改,要知道,商周两国百余年来积下的仇怨甚深,若给人家知道自己是周人……哼,只怕真会应了那群街坊的咒骂——死无全尸!
青年不曾察觉姜尚的不自然,笑吟吟的继续说道:“老丈,你肯定是隐居的山野贤者,只因心血来潮,想要出仕投奔豪门,对不对?”
姜尚一听,顿时松了口气,老怀大慰!带着九成的真心夸赞道:“年轻人真不简单啊!有眼力!呵呵,既然小友已经说破,那老夫也就不再相瞒,老夫住在城西的关柳镇,也是一家富户,祖上也曾封妻荫子,颇有些家学,嗯……老夫虚过了七十岁,嘿,这死到临头,才不甘心起来,因此进城看看,有没有一展所长的地方,嗯……我平时又不大关心时事,烦劳两位公子介绍介绍了。”那关柳镇正是姜尚进城前盘恒过几日的地方,而他确实也是为了投奔“豪门”,只不过这个“豪门”居于大商之西罢了。
那黄袍青年哈哈一笑,说道:“果然如此!老丈您一看就不是一般人!要说这朝歌城里,自然王上的天下,可是……哪个君王会事必躬亲呢?商君一下,那就得数闻家和黄家了,闻家家主闻仲,官拜太师,位高权重!黄家世代将门,统领禁军,那也是说一不二的,黄家家主黄滚,乃是闻太师的好友,但年事已高,武将不比文官,故此,现在黄家掌军的,便是有军中第一高手之称的黄飞虎,乃是黄滚之子,嗯,这闻黄两家,一文一武,休戚相关,实力庞大,老丈若想投奔,这两家乃是上选!”
姜尚听了,心里微动,但他不是莽撞人,又细问道:“除了这闻黄两家,还有哪些实力稍差的?能不成我们大商就是这两家的天下?”
青袍青年听了这话,连忙捂住姜尚的嘴,左右看看,低声说道:“老丈,话可不能乱说!被人听了,咱们就要兜着走了……,咳,在这朝歌城里,还真如老丈所言,”说到这,又谨慎的左右看看,因为此时不是饭点儿,酒楼里很冷清,二楼两丈外才有其他客人,这才接着说道:“这朝歌城,就是那闻黄两家的天下!老丈要是问其他的势力,那就得讲到朝歌之外了,也叫外镇,北伯侯、东伯侯、南伯侯为,又称为三侯七镇!”
“三侯七镇?”姜尚来了兴趣,“愿闻其详!”
青袍公子嘬口酒,续说道:“三侯刚才已经说了,便是北、东、南三家,原本还有西伯侯,可是两百多年前便叫西周给灭了!北伯侯崇家和东伯侯姜家,联络最为紧密!又和闻黄两家是世仇死敌,倒是南伯侯颚家一直不显山不露水,保持中立。另外那七镇又都各自独立,虽然貌似中立,实际上同气连枝,到关键处自然绞在一起……”
姜尚听得入神,忙给青袍公子夹菜斟酒,那公子连连逊谢,继续说道:“七镇便是汜水关韩荣,青龙关龚雷,3山关邓九公,佳梦关魔家,界牌、穿云二关徐家,潼关余化龙,还有就是渑池镇张奎!这七镇各有百年的根基,只是那青龙关龚雷甚是鲁钝,听说他手下的张桂芳倒是个人才,再加上张家在当地颇有势力,说不定日后可取代那龚雷。”
青袍公子刚说完,对面的黄袍公子也谈起了兴,接口说道:“王二哥,你说的不差,可是如今这朝歌可并非只是闻黄的天下……”
那青袍的王二哥一愣,茫然说道:“还有谁?鲁雄?晁家?方家?”
黄袍公子神秘一笑,摆手说道:“哪里……,二哥说的那几家都是闻黄的附庸,嘿,二哥难道忘了那费仲、尤浑二人?”
王二哥恍然,拍额说道:“啊……原来是他们,嘿,却也不对,费、尤不过是幸臣,无根无底,哪能和闻黄相比!”
黄袍公子一挥手,“确实不能比,但是费、尤后面那可是……”说到这,声音压的低不可闻,“大商成家……嘿嘿,哈哈哈……”
那王二哥一愕,随即笑道:“那还用你说!还以为你有什么新鲜密闻呢!却来和我耍这聪明!”
姜尚在一旁听着,心中对商国局面已知大概,他心中倒有个计较,这闻黄两家明显是个一手遮天的势力,此时间,或许只有下坡路可走了,而且自己去了,人家肯定不待见!倒不如去那差一等的势力,倒还容易混入,探察内情,挑拨相斗,再好不过!嗯……还有那费、尤二人……也要注意。
三人边吃边谈,不觉已过半个时辰,酒楼也渐渐上座,那两位公子便要起身告辞,姜尚起身相送,称赞道:“二位公子见多识广,肯定是富贵人子,何不替老夫引见引见?”
二公子连忙摇头,“哪里哪里,这都是街知巷闻的东西,老丈到哪里都打听得到!今日叨扰老丈一餐,多谢多谢!”
这三人正辞送之际,忽听露外响起一派喧嚣,一人高喊着从楼下跑过,喊的却是“禁军大捷!擒得叛逆!得胜回朝啦!”
三人闻言一愣,连忙伏到二楼栏杆处观望,这酒楼距离朝歌城北门不远,只见城门处涌来一股浩浩荡荡的人流,喧哗混乱,路人纷纷避往街边。
人流来得甚快,一会儿便经过酒楼之下,三人在楼上看得真真切切,只见先是十余排马军行过,后面便是一紫金甲的虎威猛将,面色颇为不善,那王二哥指点,这位便是世袭了武成王的黄飞虎!
接着又是数十排各样军士,这阵军士之后,跟着一位老将,王二哥也是认得,3山关邓九公!
九公身后,却是一辆囚车,车中锢着一人,黑袍黑甲,模样却很是俊朗,这人王二哥便不认得了,倒是那黄袍公子叫道:“是他!原来是他!”
王二哥和姜尚忙问端的,黄袍公子得意说道:“从前我两个哥哥操练时,我曾去探望,在城北大沙场上见过此将,他便是北侯崇家的二公子,名唤崇黑虎,听说是一员猛将!不想……这场叛乱的始作俑者却是他!?”
这番话,姜尚听在耳中,沉入心里,眼珠一转,心中已有计较。这时,高空上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雄鹰,惊的城内禽鸟乱飞!姜尚见了那鹰,心中热血沸腾!人生在世,睥睨众生,当如此鹰而!又瞟了一眼渐渐行远的崇黑虎囚车,也不再叫那两位公子,转身下楼而去。
走出酒楼甚远,姜尚猛然想起……自己似乎……忘记结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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