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马拉奇又有了一个妙计,我们可以像叫花子那样,推着阿非在利默里克到处走,见了酒吧就进去要糖果和柠檬水。但我不想让妈妈发现,迎面扇我的耳刮子。小马拉奇说我不够哥们儿,一个人跑了。我推着婴儿车上了亨利街,到了至圣救主会教堂。灰蒙蒙的天,教堂也是灰蒙蒙的,一小群挤在牧师家门口的人也是灰蒙蒙的。他们在等着要牧师吃剩的晚餐。
我看到人群中,有个穿着灰色脏外套的女人,那是我的母亲。
那是我自己的母亲呀,也在乞讨。这比领失业救济金、去圣文森特保罗协会和“大药房”还不如啊。这是最惨的一种耻辱了,和沿街乞讨没什么两样,那些叫花子抱着他们满身疥疮的孩子,吆喝着:看在可怜的孩子的分上,给我们一便士吧,先生,孩子饿了,太太。
我的母亲现在也成了叫花子,要是让巷子或学校里的人看见,我们家的人就把脸丢尽了。我的伙伴还会在校园里给我起新外号,挖苦我,我知道他们会这样说:
弗兰基。迈考特,
是个讨饭婆的儿,
长着疤瘌眼,
还去学跳舞,
一副哭丧脸,
像个日本佬。
牧师家的门打开了,人们伸着手蜂拥过去。我听见他们在说:兄弟,兄弟,这儿,兄弟,啊,看在上帝的分上,兄弟。我家里有五个孩子呢,兄弟。我看见自己的母亲往前挤,我看见她咬紧牙关,抢到一个袋子。趁她没有看见,我推着婴儿车走上另一条街道。
我不想回家,推着婴儿车走向码头路,来到考坎里,利默里克全城的灰土和垃圾都倒在这里焚烧。我在那儿站了一会儿,看着孩子们追赶着老鼠。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折腾这些并没在他们家中捣乱的老鼠。要不是阿非饿得大叫,踢腾着圆滚滚的腿,挥舞着空空的奶瓶,我就要永远这么走下去。
妈妈生了火,锅里煮着东西。小马拉奇笑了,说妈妈从凯瑟琳。奥康纳小店买来了腌牛肉和一些土豆。假如他知道自己是一个讨饭婆的儿子,他就没这么高兴了。她在巷子里喊我们回家。我们在桌旁坐下,我连看一眼这个要饭婆妈妈的勇气都没有。她把锅端到桌子上,给每个人舀了些土豆,用叉子把腌牛肉挑了出来。
那根本就不是什么腌牛肉,而是一大块颤巍巍的肥肉,腌牛肉的影子仅仅是上头那么一点乳头大小的红肉。我们都盯着那点肉,想知道谁会吃到它。妈妈说:这是给阿非的,他小,正长身体,应该吃这块肉。她把肉放到阿非面前的碟子里。他把碟子推开了,又把它拽了回来。他把那块肉搁到嘴边,环顾了一眼厨房,看见我们家的狗拉奇,便把肉扔给它。
说什么都已经没用了,肉没有了。我们吃着搁了很多盐的土豆,我咬着我那块肥肉,全当它是那块乳头大小的红肉。
大老爷们
妈妈警告我们:恁们要管住自己的爪子,别动那个箱子,里面没有恁们感兴趣的东西,也不关恁们的事。
她那个箱子里的东西就是很多纸片:出生和受洗证明、她的爱尔兰护照、爸爸在贝尔法斯特办的英国护照、我们的美国护照,还有一条鲜艳的红色大摆长裙,饰有亮晶晶的金属片和黑色的荷叶边,这是她从美国一路带回来的,她想永远把它保存下去,提醒自己也有过翩
翩起舞的青春。
我并不在乎她箱子里放着什么,可这时我和小马拉奇、比利。坎贝尔组成了一个足球队。我们买不起队服和运动鞋。比利问:别人怎么知道我们是谁呢?我们甚至连个名字都没有。
我想起那条红色长裙,一个名字随之而来:利默里克红心。妈妈从不打开那个箱子,所以,要是我从她那条长裙上剪下一块,做成七个红心贴在我们胸前,也不会有什么关系。眼不见心不烦,她总是这么对自己说。
长裙埋在那些纸片下面,我看见我护照上的照片,我还小,我明白他们为什么叫我日本佬了。有一张纸上写着:结婚证———马拉奇。迈考特和安琪拉。西恩于一九三○年三月八日结为神圣夫妻。这怎么可能?我出生在那年的八月十九日,比利。坎贝尔跟我说过,父母必须结婚九个月后,才可能有孩子。可我用了还不到一半的时间,就来到这个世界,这说明我一定是个奇迹,长大后可能会成为一名圣徒,人们要庆祝利默里克的圣弗兰西斯日。
我得请教米奇。莫雷,他仍然是“女孩身体和龌龊事”方面的专家。
比利说,要是我们想成为伟大的足球运动员,就得刻苦练习,于是我们约定在公园里碰头。当我分发红心时,男孩们抱怨起来。我告诉他们,要是他们不喜欢这个,就回家去剪他们母亲的裙子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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