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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沉
自序
思量了很久,终于下定了决心。不能再这样耗着,徒费生命。做了,当人提及,也能引以自傲。就算无人以为好,总还会引人低头沉思一番。足以宽慰自己这几年的无为。不做,空余时间如何,继而放纵自己?本就因放纵而烦躁,甚至引发自虐倾向,岂能由之任之? 下笔吧!你能的!我劝慰自己。从小到大,一幅宁静的外表下一颗自信的心,甚至算得上自负。可现在呢?一蹶就萎靡了,没理由的,没理由颓废的。如果硬要找个理由的话,那个理由只能是:一人之力,小若蝼蚁,蝼蚁终生庸碌,却也有饥渴之时。我何能,能排除饥渴,营造一片自己梦想的天空?
我深沉地知晓自己忽略了很多。人力虽小,可人的头脑里能装下的何止万千。思维是能比宇宙更宽广,比大洋更深,比情感更沉的。我为何偏要用蛮力,而不以谋略?经此思考后,我决定落笔。本想落笔生花,可苦于无能。细想一番,又有什么关系呢?尽心竭力也就行了,别又自扰,不是吗?我是在写书吗?我认为是,有上面的这些字为证。你可以说,字本来早就被人创造出来了,你的行为只能叫做给字排序,而不能叫写。如果你真的这么说的话,我想我遇到知己了。 我以为我写这本书实际上是在创造一个奇迹。众人都会骂我言过其实,但我有我的解释。世界上存在一个人,这个人正在写一本书《深沉》,这事发生的概率是多少?亿分之一,毫不过分。在世界上,一个人生于当代,概率是多少?五岁的时候教被玻璃划伤,半年没走过路,又是多少?十二岁的差点摔死,房梁救了他的命,又是多少?……而有这些生平事迹的人正在写一本《深沉》的概率呢?距零早就没有一层窗户纸厚了,蝼蚁呼口气就破了。简直就是奇迹!
到底打算怎么写下去,连我自己都不知晓。简略地勾勒了一个故事的轮廓,似雾里看花而画,走一步算一步吧!倘若走近了看清每一条纹路再画,可能就少了中国传承下来的含蓄美,更不可能得到意外的收获。更重要的原因来自自身,不知咋的,我不能静下心来细想一件事,反而会不断放纵自己。所以我必须以不停地写来束缚自己,克制自己。
故事能写成啥样,我们不妄加揣测,暂作阙疑,待我歇笔后大家再来臧否。
多少年以后,当叶思白发幡然,他一定会想起今日的失态。摇摇头,苦笑一下,感叹中年时竟还是那么轻狂。叶思平躺在地上,蓦地坐起,右手还拿着那一瓶喝得仅剩一半的酒。他不知道自己在地上睡了多久,现在是什么时间。把左手背放在眼前,倏地记起自从他的好朋友亦是他的好兄弟送给他的那块表坏了后,他就不曾戴表了。而那个好朋友好兄弟,现在在他面前的坟茔里。他灌了自己一口酒,脑袋本有点痛,被酒一冲突然轻了很多,隐隐的有点胀。他摸出了手机,看了时间,下午四点了,原来一睡就睡了三四个小时。 “兄弟,还没睡醒?我都醒了。该起床了,你不是那么勤奋吗,如今怎么懒了?你知道现在什么时间了么?下午四点了!下午四点意味着什么?你又睡了将近一天了。不信,我给你看时间。你那表,不对,那表已经是我的了,你送给我就是我的了。它坏了。是不是我弄坏的我真不知道,我唯一知道的是它早晚会坏的,它只是一块表。现在只能用手机给你看时间了。手机这东西真不好,不管你在哪儿,别人打个电话就能告诉你他发生了啥事。我本想逃避的,这手机弄得我无处可逃。还是你好!像你这样躺着好,啥都不知晓。” 天空还是一片阴霾,有凉风灌进袖子领子。叶思并不觉得冷,反而有一种心静般的舒爽。酒带给他的戾气又被风带走了。两三只漆黑的鸟站在树梢,都不知道它们是不是乌鸦。坟头杂草已盛。记得胖子不喜欢留长发的呀!那么给他拔了吧!拔了不就成光头了,不好。剪短吧,可没工具。还是算了吧!兄弟建议你试试留长发,也许会看起来很帅。 叶思还在一口接一口地喝着,每一口都很少却总是有的,似乎成了固定的动作,停不下来。但他却在心里不断地说:“停下来,不要喝了,把酒瓶扔掉,振作起来,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可是手没有停,嘴还是将酒一口口咽下。“停下啊!不要!我知道喝酒解决不了什么,但我为什么停不下来呢?为什么,这是?”
当最后一滴酒沿瓶壁流到瓶口滴到仰头而张着的嘴里,他抛却一切念想,把酒瓶扔向远方,便倒头睡去。醒来的时候,天色黯淡。黑暗将来临了吧,他想,回去吃点东西又可以睡了。摸出手机看了时间,六点了。很有可能没客车了,只有搭面包车了。别了,兄弟!能还你的都没能还你,只能一辈子欠着,时刻铭记,如果有下辈子,后会下辈子有期。现在看到的只是你的坟不是你,酒醒了脑袋格外清晰。
傍晚,太阳业已落山,一对年轻夫妇的敲门声吓跑了躲在树上小憩的鸟,一阵慌乱的拍打声响过后就四野阒然了。门吱呀一声,便开了,从门缝里露出个头,是个中年妇女,“啥事呀?你们干嘛?” “我们是路人,天又黑了,想借宿一晚。”从口音中中年妇女探知,这对夫妇必定是外地人。中年妇女警觉地打量了这对夫妇一番,又向他们背后看去。这对夫妇,丈夫身着淡黄色的长袍,看不清脸,但举止已显露斯文,看样子是读书人出身。妻子呢?衣着也很朴素。中年妇女犹豫了一下,盯着男人提的箱子。
“进来吧!家里没啥好的,可也有一间空屋,要是不嫌弃,你们今晚就住那儿吧!”中年妇女把年轻夫妇领进堂屋,那儿坐着一个中年男子。“不嫌弃,有地方歇息就很好了。多谢大姐!”
“他们干嘛的?”中年男子摆弄着一盏桐油灯。“他们路人,没地方搁脚,到我们这儿来借一晚上。”“哦,这个样子!那把那空屋收拾一下子,给他们住嘛。”
“大哥,太感谢了。”青年男子向中年男子走去。“有啥好谢的呀!出门在外不容易呀!”中年男子把板凳挪到青年男子面前,“坐!妹子也来,坐!我们摆会儿龙门阵。老婆子,去收拾一下!”
“哪儿的人呀?听你口音就不是本地人!来我们这儿干嘛呢?”风从窗子灌了进来,差点把油灯灭了。中年男子起身把窗子关了,折身回来坐到刚才的位置,就像他从未起身过一样。
“山西的人,逃难来的。我们在那边得罪了一个乡绅,那乡绅势力很大,不敢在那儿待了,不然命都会没了,只有逃了,逃到了这儿。”青年男子越说显得越沮丧,青年女子略显哽咽。
“又是乡绅地主,他们还要不要人活。这些可恶的狗崽子,狗娘养的!小兄弟,你们准备逃到哪儿去?光逃也不是办法呀!不可能一直这么逃下去,应该找个地方定居呀!”中年男子是嫉恶如仇的人,听见不平之事,心中就愤愤然。 “大哥说得极是,我们也正有此意。只想找个安定的地方定居下来,就是不知哪儿安定一些?”流离的生活真的苦,男人倒还能忍受,可妻子呢?不能再让她受苦了,尽快安定吧!他默想。
“不用找了!我们这儿就非常安定嘛!天高皇帝远,哦,现在没皇帝了,现在改名了,改名叫总统了,那就天高总统远嘛。又是穷地方,那些乡绅地主不会来这儿吃苦头,所以足够安定。就定居在我们这儿嘛,多好的地方啊!”中年男子说完盯着青年男子的眼睛。
“我是怕村民们反对。要是因我们而引起你们邻里不合,那就太对不起你们了!”青年男子神情恳切。
“怎么会呢?我们这儿的村民对人都很好的。要是有人不准许你定居我们这儿,我找他。敢不给我村长面子的还没有人!”从此言,青年男子隐约感觉出中年男子有些暴躁,易冲动,但人还是挺好的。
“原来大哥是村长,那么我们也就没那么多担心了,我们相信大哥在村中的威信。我们决定了,就在这里定居下来。”青年男子兴奋异常,然后青年男子与中年男子交谈了很久,方才入睡。交谈中,双方都透露了姓名。青年男子姓叶名毓,他妻子叫吴颜。中年男子姓肖,叫肖一农,说起自己的名字都咬牙切齿的,仿佛与自己的名字有深仇大恨似的。他妻子的名字呢?叫王小翠,肖一农说女子的名字不值一提,让青年夫妇称呼肖大嫂就行了。从此中,叶毓看出肖大哥中封建流毒很深,歧视女子。
很早,肖大嫂就准备好了早饭,叫他们来吃。叶毓打算了一晚上,趁此机会,大家都在场,浅谈自己的计划,更希望有肖大哥的帮助。“肖大哥,我们俩将要在此地定居,你能否告诉我们,哪儿有荒地,我们好搭个草屋住下来。”叶毓等着肖大哥回答。“很有几处,不过偏远了一点,没关系吧?等会儿我带你去看看,你挑一处。也可以请个风水先生去相相。”肖大哥思索了片刻回答。
饭后,肖大哥领着叶毓夫妇去挑选地头。肖大哥本不愿吴颜去,但吴颜执意,叶毓同意,他也就没有办法了。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吴瑕的脚,并非小脚,眉头一皱,转身走了,叶毓夫妇紧跟于后头。
荒地中,叶毓选择在山丘上搭建房屋。山丘少有树木,杂草恣肆。但于其上,整体感觉很好,视野开阔使人顿觉心胸开阔。肖大哥建议选山麓的那块地,理由为靠山。叶毓没直接反驳,而是说不选那块是为了将那块地留给肖大哥以报答。肖大哥满心欢喜。 叶毓让肖大哥帮他召集几个工匠帮他搭个草屋,他去同工匠们讨价还价,最终谈妥以较低的工资酬劳他们。十几天后,草屋就搭建好了。期间,叶毓夫妇一直住在肖大哥家里。叶毓经常往镇上跑,想买点家具装点一下自己的新家。镇很远,走到镇上大概要花三个时辰,可他还是经常去。新家落成的时候,家具没买回来,却买回来一堆木匠用的工具,墨斗、刨子、锯子等。
跑到镇上,他本准备买家具,可看到木匠一会儿就把一块木材变成了一张精美的板凳后,他入迷了。决定买下木匠的工具,自己来制家具。
他征求了村民的同意,跑到林子里砍了棵树,雇人搬到了山丘上的家里。然后他学木匠的样子,用墨斗画线,沿线用锯子锯开,再用刨子推得光滑可鉴。经过两天的劳作,两根板凳成了。他却满手都是水泡。妻子吴颜看了板凳直拍手叫好,她称赞这两根板凳简直就是革命性的创举。苦笑浮现在叶毓脸上,然后他摇摇头,说:“长得是丑了点,光看下身,还勉强看得出是根板凳。不看下身呢?还以为是椅子。不过,好歹也是我努力的硕果。以后呢?有了孩子,就告诉他们,这两根板凳是一对,一根是你爹一根是你娘,不能少一个,少了就再也找不到了丑得这么相配的了。”
“讨厌,我这么丑,你为什么肯娶我?”吴颜撒娇。“搞清楚一点,我本想八抬大轿把你娶过来的,也就是说我还没娶你,你就跟我私奔了。所以说你问的这个问题的前提不成立,它也就构不成一个问题。”叶毓高谈阔论起来。“你是不是不再爱我了?”吴颜眼噙泪水,楚楚动人。“别哭,别哭,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你知道的,我不会的。”叶毓用手抚摸着吴颜的长发,然后把手在她肩上。他仔细看了眼前的姑娘,天生的丽质却也被琐事掩盖住了,只见她脸上沾满了锅灰,衣衫也脏透了。他叹息一声。而她呢?看见搭在她肩头的手上尽是水泡,竟低声抽泣起来。
叶毓不知所措,“我说错了,做错了什么了么?我改还不行么?告诉我好不好?”吴颜拿下叶毓放在她肩头的手,“怎么手上这么多水泡,擦点药酒会不会好得快一些?对了,我们没药酒,我去肖大哥家借。”她转身就走,叶毓叫住了她。“别去了,没事。药酒对这不管用,况且也不好再麻烦肖大哥一家。我饿了,我们做饭吧!”
“嗯!”吴颜点点头,“这两天我做的饭菜还行吧!”“这两天的饭菜是你做的呀!真没想到你这个大小姐这么快就学会做饭菜了,而且还挺好。”叶毓故作惊讶。吴颜明白叶毓只不过是在哄她,不过她还是挺高兴。“这个吊锅,还有这些米、菜都是肖大嫂送给我们的。真该好好谢谢他们,他们真是大好人。”“是啊!有机会一定报答他们。”叶毓向吊锅走去,找到火柴点燃了柴薪。“我们不是带了很多钱吗?我们可以给肖大哥一家一比钱呀!”吴瑕急于想报恩。“不能,那样会给他们带来麻烦,更会给我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路上不是跟说好了么?我们装得穷一点好。”叶毓不答应。“好吧!听你的。”
“那我们开始做饭吧!”叶毓欲把米往锅里倒。“别!锅还没洗呢!米也还没淘。肖大哥给我们担上来的两桶水快用完了,哎!用完了把桶还给他们吧!”
“要不,我们不用锅煮饭,那样能省不少水。”叶毓似乎想到了办法解决这一顿饭。“不用锅怎么做饭?”吴颜不解。“谁给你说的做饭一定得用锅?看我的。”说完,叶毓拿锯子到坡上锯了一根正值青年的竹子,截下一断,掺进水和米,用菜叶堵住竹筒口,放在火堆里。“以前,我听我家的厨师说他小时候经常这样做饭,做出的饭很香。如今试验一番。”叶毓一脸得意。“我们怎样做菜呢?油盐酱醋都没了,这两天都是靠我借的一点度过的。而且,菜也只剩土豆了。”吴颜担心她丈夫吃不好。“烤土豆怎么样?很好吃的。”说完,叶毓就开始着手烤土豆。
饭应该差不多了,叶毓觉得。他把竹筒弄出火堆,拔出菜叶,米香混合竹香菜香袭来。“拿碗筷来!”叶毓吩咐道。“碗筷也是借的,什么时候我们去购置点回来。”吴颜征求她丈夫的意见。“我们简直一无所有。吃完饭,我去把这些都办妥。”
他又去了镇上,这回他不再异想天开。他老老实实地买了两个木桶,一根扁担,一个吊锅,还买了油盐酱醋、锄头、镰刀等等。他还想买床,但怕别人对他的财富起疑心,知道他的钱财几何,然后顿生觊觎之心,他忍住了。还是在地上搭席子睡一段时间吧!幸好是夏天。可苦了妻子,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回去后,不管是肖大哥一家送的,还是从他家借的,叶毓都还了。还了后一身轻松。轻松了一会儿,他想,不行,还得借东西。叶毓又借了一些米、菜、种子,并承诺来年有了收成还给他一家。
他在家四周挖了地,也不管时节不管方法,胡乱种下。他担心不能成活,又不顾辛劳不顾遥远地去挑水浇种子。水泡刚消失的手上又突现水泡。妻子让他别急,慢慢来,这些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他想想,也是。于是把水桶扔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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