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洪强没想到会得到权利代表的尊重,微微有些吃惊,他坐在那里不再说话了。加上听到顾南笙说这是最后一次,心里顿时放松下来。加上顾南笙是面向窗户的位置坐着,他注视窗外的时间比看他的时间还要长,就说话的时候,不时看他一眼,这让惧怕与人对视的赵洪强神经更加松弛。那他双骆驼眼睛不用刻意隐藏,可以“暗中”窥视他想窥视的一切,不用担心被人捕捉。他的胆量也渐渐大了起来。窥视完顾南笙,又顺着他的视线看出去。太阳西下,天边那点儿残余显得特别明亮。赵洪强想知道那有什么好看的,刚开始顾南笙还跟他话些家常,后来渐渐不说话了,盯着窗外恍神。赵洪强跟着看了一会儿,忽然听他说:“你可能不知道,我不是本地人。我的家在京都,不过从十几岁我就常年生活在国外,颠沛流离,过着一个人独居的生活。异地他乡,也有想家的时候,但是,又打心眼里不想回去。每次有这种复杂的情绪时,我就坐在住处的阳台上看太阳落山,什么也不想的,长时间的看着。看着看着,就觉得自己被融入到那点儿光亮里去了,随着下沉的夕阳一起,坠入深渊,或任何地方,至少灵魂是有归属的……”这个工作人员的声音很温和缓慢,莫名透着一种哄慰,平静讲述的时候,就像从赵洪强自己心底冒出来的声音。他听着听着,就觉得那些话不是别人说的,而是自己心里的一种独白。他也是外地人,来江城几十年了,一直没有落下户,也没有属于自己的房产,颠沛流离。在江城人眼中,他们永远都是入侵者,瓜分这个城市资源和空气的外来者,讨厌的制造着各种垃圾,异地他乡给予他的永远是驱逐,而不是归属。即便行走在阳光下,灵魂中也散发着阴沟的腐朽。赵洪强有时候也很想离开,几十年中有无数次迸发出回老家看一看的想法,那个生他养他的地方。但是,那种地方又让他打心底里憎恶。没有归属的时候就下沉,这是卑微的,没有地位的人唯一可以做到的。零成本,只要你愿意,万丈深渊就永远打开大门欢迎你。它是永远不会挑剔你的存在。那就是归属,是人世唯一的一点儿容纳。赵洪强盯着那点儿光亮,也觉得自己慢慢被吸附了进去。他一切的动作呼吸开始随着太阳西沉的速度变得缓慢。顾南笙微微侧首,来之前他详细研究过赵洪强的资料,他和许民不同,是根深蒂固的江城人。相对许民,赵洪强就像在江城漂浮了几十年的浮萍,没有生命供给的生物,早已腐朽得一身腥臭。顾南笙知道怎么把注意力逐步引导到这种人内心主观体验的事情上。松脱他对权利和特殊待遇的阻抗,便有可能用一种简单的渐进式放松催眠式技术来达成一种浅中度催眠的状态。“能听到我说话吗?”
“我不知道,声音很杂,我不确定你是在跟我说话,还是跟其他人说话。”
顾南笙问他:“你在哪里?还有其他人在吗?”
“我不知道,在这里的所有人都是陌生人。”
“没有你认识的哪个人吗?一个你很了解的人,你们之间有某种约定,你想告诉我吗?”
赵洪强摇头:“不,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要以透露。”
……车子被下班时的滚滚车流裹挟着向前。顾南笙不得耐下性子,缓慢移动。以往出行他都会刻意避开江城的上下班高峰期,所以,鲜少遇到这种人挤人的场景。江城的喧嚣在下班的时候最能表现得淋漓尽致。顾南笙一侧胳膊压在车窗上,撑着额头,沉下心来梳理整个思绪。一个罪恶王国的轮廓逐渐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来。他想到应该给周成林打个电话。听筒中周成林匆忙的声音传来:“顾老师,有事吗?”
顾南笙问他:“明天有时间吗?”
周成林有些难为情的笑笑:“明天休息日,工作的事要是不着急的话,上班再说吧。明天是我儿子的生日,长这么大从来没给他过过生日,昨天我跟他妈商量着,休息日一家人下个馆子,再去看场电影。你不是说了么,孩子希望我走近……”糙汉彻底被自己的铁血柔情臊得说不下去了。顾南笙听到这里,也什么话都不想说了。想想刑侦队的这帮人,时不时加班,尤其这段时间连续出了几个大案,好几个休息日都泡汤了,这时候有什么比陪伴家人更紧要的?他笑了笑说:“星期一再聊,假期愉快。”
说完挂了电话。夜幕彻底降临,整个江城华灯初上。临近生活区的时候,顾南笙透过车窗,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在一瘸一拐的玩单腿跳。他把车子直接停到小区外面,大步朝对方走过去。“冉法医这是解锁了走路的新技能么?”
说着,他一只手臂已经缠到她盈手可握的腰上,将她大半的重量提了起来。冉星辰吓得差点尖叫,侧首看到他,一脸沮丧:“别提了,刚去超市买菜,出来的时候没看台阶,一脚踩空,脚踝就崴了。”
顾南笙俊眉微蹙,赶紧蹲下身检查。他撩起她的裤腿,那小脚踝出奇的秀气白皙,轻轻一下都能折断。冉星辰捏着他的肩膀:“别担心,我看过了,没有错位,只是有点儿疼,不太敢用力。”
顾南笙也看到没有红肿,放下心来。他顺势蹲到她身前:“上来,我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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