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园初宴的日子定了下来,这几日崔令鸢无论何时出门都能瞥见攒动的云鬟雾鬓,春衫轻薄的小娘子们成群,粉面含春。
这般热闹,当然是因为新科进士们曲江探花的风俗,即便冒着踩踏风险也要一睹俊颜啊。
芙蓉园挨着曲江,园中有高阁,登高可望远,尽览风光。
崔令鸢近水楼台先得月,实在不必去和她们挤。
她这般方便,沈竹便找上了门,兴致勃勃与她一起看。
崔令鸢看一眼她身后那道冷淡身影,含笑道:“姊姊来看新科探花,怎么还带上前科探花呢?”
看着被嫌弃的阿弟,沈竹“扑哧”笑倒在软枕上,随后拉过她的手:“我说我怎么这么稀罕你呢,毕竟也就只有你会与我一道嫌弃他。”
对方只露出些无奈神色:“阿姊……”
沈竹摇头叹气:“这样一个锯嘴葫芦,也不知道日后要娶个什么样新妇才能镇住他。”
崔令鸢想了想,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反正她是想不出来何样的新妇才会叫沈三郎露出梦中那样柔情。
“总之不能也是个锯嘴葫芦,否则二人坐一处不言不语的,跟两国和谈似的,谁先动谁便输了。”
沈晏面朝阁外凭栏而立,听了这话,状似不意,实则有些耳热。
小娘子家,也太促狭了些,什么话都是能拿出来打趣的?
沈竹一愣,随即乐不可支,“你说的是,还是得伶俐些的、活泼些的才能闹他。”
伶俐活泼……沈晏藉着远眺动作遮掩,余光中,对方只簪一对玉钗,家常素淡,可那朱颜简直羞煞东风。
沈晏垂下眼,伶俐很好。
崔令鸢这儿的点心多数都新奇,沈竹停不下口,也没空看热闹街景,崔令鸢甚至怀疑起对方专程为的点心而来。
她肚里有些饱了,便也站起来走至栏杆边上望风。
暮春初晨,微风阵阵,薄雾已经散去,日光渐盛,崔令鸢可以闻见一丝极其清淡朴素的皂角香。
她转过头,只见一个侧影,因为习武并不消瘦,是很有力量感的劲瘦,在这高阁上竟有飘渺遗世之感。
沈竹嗜甜,崔令鸢觉得约莫是家族遗传,毕竟宁国公、沈大沈二几个也都嗜甜,就是不知道这位……
心思一转,崔令鸢自诩是大方人,消了恩怨后主动与他搭话:“沈三郎怎么不去吃些点心呢,光喝茶多无趣?”
因着并不出门,提前也不知要待客,她只穿了家常衫子,头发随意挽着,额前还有碎发几绺,转过身来与他说话时,手肘便半歪着撑在朱漆栏杆上。
吹着微风,广袖随风微动,散漫而惬意,沉静柔和。
沈晏还未答话,沈竹便已开口:“他啊,他五味俱失,好东西让他吃是白费了。”
果然,崔令鸢翘起嘴角,似是遗憾:“可惜了,这些我亲手做的,还说叫沈三郎也尝尝。”
沈晏抿抿嘴,看她一眼,竟然真的走至桌边坐了下来,在沈竹打趣的目光中,拈了一块叫不上名字的点心。
淡淡嫩黄,入口甜软,牛乳的香醇浓郁与饴糖的酥甜兼并,和谐着,缠绵着,有些悠久的熟悉之感,朦朦胧胧想不起来。
他分明未吃过这种点心,为何会觉得香味熟悉?
“三郎尝着如何?是甜耶,是咸耶?”沈竹微笑,语气仿若逗小儿。
沈晏颇无奈,阿姊幼稚堪比阿蕙。
沈竹冲他眨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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