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骑在马上,他戴着风帽,披着黑斗篷。他的手抓着马嚼子,那匹骑惯了的马驯服地站着,他那苍白脸歪在一边,向后仰着,仿佛在发笑似的。
棺材打开了。里面,那尸体裹着的锦衾一半已经烂掉,脑壳已经发青,手关节已经脱落了。彼得驰马过来,对着伊万·米洛斯拉夫斯基的遗骸啐了一口唾沫。棺材给拉到木板平台底下。三个射击军下士将那被拷打得皮开肉绽的齐克列尔、索科夫宁和普什金押解上来。烂醉如泥的“公爵教皇”宣读了判词。
齐克列尔第一个被揪着头发,顺着平台陡直的梯级拖上去。他被剥光了衣服,精赤条条地弄倒在绞架上。一个刽子手用尖利的斧子砍掉了他的右胳膊和左胳膊,齐克列尔跺着双脚——刽子手们将他那带着散乱胡须的躯体举起在平台上面,往绞架上一抛,斩下他的首级。鲜血透过平台的隙缝,滴进伊凡·米洛斯拉夫斯基的棺材里……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微服访欧洲(3)
1697年3月4日,已腐烂解体、只剩四分之三的遗骸被拉到刑场绞刑架的下面,遗骸被切成小块,放在敞盖的棺材里。在绞刑台下,刽子手不慌不忙地割下罪犯们的胳膊、腿和头。鲜血顺着木板缝流到下面那贵族的遗骸上。
就这样,今日的阴谋分子和过去的阴谋分子同样可耻的下场联系到一起了。莫斯科倾城的居民都屏住气目睹这场用鲜血浇灌陈腐尸骸的惨景。
肢解完毕,刽子手把肢体陈列在石头柱子周围,柱子上悬挂着刻有被咒者姓名的铁片。他们的头*在石头柱子顶端的桩子上。任何人都不得将这堆人肉挪走。为了防患于未然,彼得把罪犯的亲属全部流放到边远的省份,他还借此机会,将自己妻子的父亲和几个叔叔赶出宫廷。
彼得进行这项清理工作,只花费了不到10天的时间。在他外出期间,国家事务将由三人组成的委员会管理。罗莫丹诺夫斯基亲王将在几支可靠的部队的支持下维护莫斯科的安全。人心依然浮动的射击军,被派到边疆地区,而且勒令不得携带家属。“高级使团”于1697年3月10日离开了莫斯科。由沙皇署名的国书,使用了如下的庄严语言:
最强盛的各国国君们:威震四方的沙皇陛下希望你们敬重地拜读此信。在我们的全权高级使团抵达贵国国境之时,希望你们以一切应有的礼遇给予接待,并在要求举行会见时予以接见。”
落款是“沙皇宫廷,莫斯科大邑于公元第17年春月8日”。
尽管采取了严格的保密措施,彼得微服私访的消息还是迅速传至外国宫廷。在使团出发之前,各国大使们纷纷发出密码快信。
在阿姆斯特丹、维也纳和伦敦,人们感到迷惑不解。对一个国君来说,这种做法是多么异乎寻常啊!这些俄国人,他们的想法真是怪诞不经!
由250人组成的高级使团,走到坑坑洼洼的大路上,四轮马车和运货车的轮子不时陷入泥坑,前进的速度极为缓慢。周围的景致在阵阵的大雨中显得格外阴沉,沿途的旅店长满了臭虫,然而彼得却一直保持饱满高昂的情绪。
到了里加——位于瑞典管辖的立沃尼亚境内——他才感到有些郁郁不乐。大队人马进城时,虽说当地确也鸣了几声礼炮,但在别的场合,欢迎的气氛是冷淡的。使团本应下榻宫殿,人们却仅仅向他们提供了几幢一般富户的住宅。当地的总督达勒伯格伯爵自称有病,回避亲自出面迎接。他在给查理十二世的信中这样写道:
我没有拜会使团,也没请他们进宫。我认为没有必要这样做,理由是:使团并非派到陛下座前的使者;而且历任的总督对其他国家的类似使团也都采取了同样态度……我们故意不去理会沙皇的存在,以免把他激怒。随行人员中也无人敢提,他们怕犯忌而被处以极刑。
4月1日,彼得利用隐显墨水写了一封信:
我的先生维尼乌斯:我们昨天到了里加,感谢上帝,大家都很康健,大使们受到极其隆重的接待。他们走进城堡和离开城堡的时候,24门礼炮一齐响起来了。我们发现德维纳还冻着冰,因而不能在这里逗留一些时日。请向我所有的好友们致候。为了外表上好看,在合适的地方我将用黑墨水写上这样的话:“请向我的将军主人问候,恳求他赐予照顾我家里的人”。其余的话全用密写墨水书写,因这里的人都十分喜欢追根究底……
微服访欧洲(4)
维尼乌斯给这封信回复道:
大使和他的同僚们:第一封来信已经收到了,为此我参加了一个盛大的宴会,而且为大使们以及勇敢的骑士们的健康,我们又喝了很多的酒,阁下的将军们、上校们、全体指挥官们、下士们以及所有的士兵也向您致敬。第一连的鼓手卢卡已死。黑人汉拔,谢天谢地,现在总算驯顺了,镣铐已经撤去,他正在学习俄文……
一星期以后,第二封信又寄到了莫斯科:
我的先生维尼乌斯:我今天从这儿动身上米塔乌去。我们在河上过日子,复活节那天这条河已经开冻了。我们生活在奴隶似的情况下,只能用眼睛看看来充饥。这里的商人,出门都穿长袍,看样子十分老实,可是当我们的车夫开始出售雪橇的时候,他们为一个戈比竟会猥亵地诅咒和谩骂。一匹马连同一辆雪橇,他们只给十戈比。而你要向他们购买任何东西,他们却索取比平常高两倍的价钱……
请向我的将军主人问候,恳求他赐予照顾我家里的人……(以下都是用隐显墨水写的。)
我们穿过城市和城堡,离开里加的时候,至少有两千士兵站在城墙上。全城修筑了很坚固的防御工事,只是还没有完成。这里的人十分恐慌,不让任何人带了卫士走进城里或是走到任何别的地方,他们给人的感觉是不太愉快的。因为歉收,国内发生严重的饥馑。
过了三个星期,又发出一封信:
今天我们打海道前往哥尼斯堡。在这儿,我看见一件怪事,这在我们那里准以为是假的。在一个药剂师家里,有一条火蛇浸在酒瓶子里。我把它拿出来,放在手上。那的确像他们所说的:火蛇是一种生活在火里的动物。我们在这儿把所有的车夫都遣散了。至于那些开小差的车夫,得把他们找回来,狠狠地抽一顿鞭子,带他们在市场上巡游一次,要他们把钱交出来,使得别人以后不敢再欺诈。
在尖塔般高矗着的船艄上,飘扬着勃兰登堡的旗帜。甲板很干净,欢跃的浪潮拍打着尼普顿海神雕像,在牙墙底下飞溅出虹彩的水花。彼得、阿列克萨什卡·缅希科夫、阿廖沙·布罗夫金、沃尔科夫和神甫比特卡——这些人都穿着灰色呢子的德国衣服、黑色软皮鞋,蹲在一卷卷涂过焦油的缆索上,吸着挺好的板烟。
彼得将胳膊肘搁在高高地耸起的膝盖上,又高兴又和气,说道:“我们到了哥尼斯堡就要去拜访的那个勃兰登堡选帝侯腓特烈三世,跟我们是自己人;你们看他怎么样欢迎我们。他很需要我们呢。他在恐惧中讨生活:一方面害怕瑞典人,另一方面又害怕波兰人。这一点我们早已察觉到了。他会要求我们订立一个军事同盟,你们等着瞧吧,我的小伙子们。”
“这事我们倒要考虑考虑。”阿列克萨什卡说。
彼得往海里吐了一口唾沫,说:“对啦,这样的同盟对我们没有好处。普鲁士不会跟土耳其人打仗。可是,小伙子们,在哥尼斯堡大家可不能胡闹;要是胡闹,我会把你们的脑袋都砸掉。不要让我们有一点坏名声传开去。”
比特卡神甫用沙哑的嗓子说道:“我们的行为一向很规矩,用不着吓唬。不过像选帝侯这样的官衔,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
阿列克萨什卡答道:“比国王低些,比公爵高些,这就是选帝侯。当然,这个人的国家已经破产了,他日子过得很苦很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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