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玉号令留鹤,应麟等人结天诛雷劫阵,狂风大作正当时,吹散云海浮烟,却听一人苍老的嗓音自层云深处传来。
“师父?”陆衡回头,便瞧见烟云之间那道隐约缥缈的身影。
“昆仑神君,魔女辛婵领兵犯我九霄,您到底是因何而姗姗来迟啊?”正值结阵的紧要关头,留鹤腾不出手,只得侧过脸大声唤。
昆仑神君含元踏云而来,衣袂如云又如雪,“帝君,事到如今,您以为,眼前的这场浩劫,到底是辛婵之过,还是诸神与臣,与您之过?”
扶玉的目光停在那须发皆白的老者身上,“神君何意?”
“帝君,以魔灵之祸强加凡女本是为神者自欺,揽翠峰一战,诛杀魔灵,护住苍生的非我,亦非诸神,全是这受我天界几世诛杀之苦的辛婵甘以己身永灭为代价换来的。”昆仑神君说着,那双眼看向那道殷红的身影,“神因苍生而高高在上,臣与诸神享受人世万般香火供奉才有今日功德,可凡人供奉的,绝非是有了过错却不敢承认的神。”
“为化解魔灵之祸,臣与诸神选择了最为直接也最为省力的一个方式——毁灭被魔灵附身的这凡女的生魂躯体,而灵殊神君却选择了最为艰难的一条路,臣这些日子以来常在想,他错了吗?”
昆仑神君轻轻摇头,“臣与帝君只瞧见了茫茫众生,他却看见了这个无辜的凡女。”
神该救众生,也该救一人。
扶玉有一瞬发怔,头顶的天诛雷劫阵已成,阵法徐徐转动,耀眼的光束照得此间云海一片光影散漫。
——
漫无边际的沙海下了一场暴雨,沙逢春的人亲眼见到沙漠深处一夜之间幻化出一处湿润绿洲。
有人说,那场雨是天河水倾泻而下,才能一夜之间在这黄沙之中延展生机。
无数人贪图新奇,忙往那绿洲去瞧新鲜,康兰絮却没什么兴致,天不亮时便提着篮子,骑着骆驼出城往西走。
绵软的黄沙里扎根着一棵古树,古树只剩干枯的黑褐色树干,康兰絮从未见它长出过嫩绿浓荫,但它一直都是沙逢春人口中的神树。
满树的五彩丝绦是它最为鲜活的颜色,也是沙逢春人最虔诚的祝愿。
从骆驼上下来,康兰絮掀开幕笠,却一下愣在了沙丘上。
那满树凝碧,招摇的浓荫并不像是黄沙之地会有的颜色,各色的丝绦布条在其间随风微荡,足能晃了人的眼睛。
树下有一人,雪色的衣袍,乌浓的长发,苍白的侧脸。
他苍白的指节屈起,握着一坛酒,懒懒地倚靠在树下,那双眼睛也不知在看些什么,偶尔抬手灌酒时,他腕上的镣铐便会碰撞着发出清晰的声响。
“谢公子。”
康兰絮只瞧见他形销骨立的侧影,鼻尖便有些发酸,但也只是一瞬,她将情绪收敛得很好,走下去,将篮子放到他的身边,说,“这些都是沙逢春的好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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