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瑶腿长,几步迈到太后跟前,摸摸自己的耳朵,又觑了一眼太后莹白耳垂上的玲珑缀珠的耳环,心生羡慕,龇龇牙,“回宫后,我也要穿耳洞。”
“现在穿,容易发炎,过了秋日再说。”太后低笑。
裴瑶不吭声了。
顾桢是太妃的兄长,上有父母在,下有孩儿刚弱冠。太后亲临,乌泱泱一堆人都在后面跟着,顾桢的父亲年迈,七十古来稀,见到太后,浅浅行了礼,不置一词。
裴瑶惯会看人心,见到老太爷与众不同,下意识朝她头顶看去,泡泡没有变色。
不贪权、却迂腐。
太后是女子,也不在意顾老太爷对自己的态度,儿子死了都会伤心,女儿先死,儿子不过一月有余就跟着撞柱而亡,她能理解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心情。
“顾老先生当保重身子。”
顾老太爷横眉,鼻孔里哼了一声,“顾家儿女皆为大汉而亡,太后亲临,莫不是心虚?”
裴瑶眨了眨眼睛,这老爷子好像没有长脑子,太妃和顾桢都是自尽,与大汉有什么关系,自己想不开,怨大汉的水土不好?
呸,什么玩意。
她先道:“老爷子此言差矣,唯有将士牺牲才算是为大汉而亡,太妃是一介深宫女子,对大汉并无功绩。至于顾侯爷,劝谏便劝谏,自己非要与众不同,枉送了性命又怨谁?”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不想竟和陛下不同心。”顾老爷子说完还看了太后一眼,意思就是皇后与陛下不同心,与太后同心。
裴瑶不让步,论吵架,她就没输过,冷笑道:“本宫与陛下同心,而顾家与陛下不同心,这才有了今日事情,顾老爷子上嘴皮子碰一下下嘴皮就说顾家儿女对大汉有功,本宫是不是也可以说本宫自己功利大汉呢?”
太后看了一眼气鼓鼓的少女,缄默无声。
裴瑶不畏惧,继续对顾老爷子说话:“你一心为大汉不假,可太妃与顾侯爷不像您这么忠心,顾侯爷若真心为大汉为陛下,就不该死谏让陛下背了不仁德的名声。老太爷教子不严,也该好好反省。”
“皇后娘娘好生厉害,颠倒黑白的本事远胜言官。”顾老太爷没好气地说了一句,太后挑出的皇后与她本人一个德行。
裴瑶不肯让步,还想再说一句,太后拉住她,“皇后娘娘年岁小,不懂前事,怕是不知顾老爷子当年的风光。”
顾桢德行随了父亲,古板不知变通,惠明帝当年皇后初逝,顾老太爷怂恿人上书陛下立自己的女儿为后,借以给李旭嫡子的身份。
惠明帝那时已沉迷丹药,对朝堂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对顾家的心思最清楚,怎么都不肯松口。
这人就死不要脸地怂恿言官死谏,一头撞过去,被内侍拉了回来,没有成功。
这些事情发生后,惠明帝欲罢了顾老太爷的职,不想,这人事先知晓,先一步递了辞呈,落了不恋权的美名。
裴瑶不知,想问,太后却轻轻一笑,顾老太爷吃瘪,愣是不吭声不说话。
进入灵堂后,顾老太爷递了三柱香给太后,裴瑶却先她一步接过,“太后,尊卑颠倒,容易折寿。”说完看着顾老太爷,说:“君臣君臣,哪里有君给臣上香的道理,顾侯爷受不起,会让顾家子嗣折寿的。”
“皇后伺候菩萨多年,言之有理。”太后淡淡道,看了一眼若溪。
若溪恭谨地上前从皇后手里接过三柱香,“奴代太后给顾侯爷上香。”
顾老太爷气道脸色发青,站在原地摇摇欲坠,裴瑶眼睛锐利,一眼就看到了,“老太爷怎么了,是不是思子心切,切莫伤了身子啊。”
众人大气都不敢喘,顾桢的儿子连忙上前扶住自己的祖父,顾老爷子胡子翘了翘,气得一句话说不出来。
太后举止谦虚,忍常人不能忍,裴瑶受不住,她只喜欢那位说一不二的太后。
顾家的人包括来吊唁的臣僚都在灵堂外候着,孟祈站在人群中凝望熟悉的背影,直到皇后从灵堂里走出来。
孟祈走上前,“臣见过皇后娘娘。”
裴瑶止住脚步,孟祈脱了官袍穿上了绯色常服,俊秀的少年郎,眉眼如画,她笑了笑,“孟太医。”
“娘娘近来可好?”孟祈出声询问,自从那日被赶出椒房殿后,就一直没有再进宫,细细算来已有多日。
裴瑶踏下台阶,孟祈头顶上依旧是红色的泡泡,可见是真的喜欢她。
不过面对不认识的人,裴瑶也不是傻子,端详对方一阵,当着众人的面不好说话,便道:“不如去外面说话。”
孟祈求之不得,忙揖礼,转身引路,动作自然,谦虚温润。
裴瑶撇撇嘴,这小郎君颇有几分意思,他会不会与裴敏相识,喜欢裴敏,而将她当作是裴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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